硝烟尚未散尽,纽约的街道还残留着战火的疮痍。
焦黑的建筑残骸、凝固的墨绿色血渍、散落的武器碎片,处处都是战争留下的伤痕。
英雄们或拄着武器喘息,或互相搀扶着处理伤口,战甲破损、衣衫染血,疲惫写满了每一张脸。
就在这时,一群衣着光鲜的身影从各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
梳着油亮发型的高官、西装笔挺的政客、珠光宝气的豪绅、妆容精致的名流,还有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苍蝇,瞬间围拢过来。
“英雄们辛苦了!你们是纽约的骄傲!”一名腆着啤酒肚的政客率先上前,双手捧着鲜花,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容,对着镜头用力挥手。
身后的高官们纷纷效仿,将一束束鲜花塞进英雄们手中,掌声雷动,却没一个人愿意伸手搀扶一下受伤的战士。
记者们的话筒如同密集的长枪,怼到英雄们面前:“罗杰斯队长,您认为这次行动在战术布置上有哪些不足?”
“斯塔克先生,有民众质疑您的战甲在初期未能有效拦截敌军,对此您怎么回应?”
“康纳先生,卢瑟集团是否会借此次事件扩大影响力?”
政客们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唾沫横飞:“我一直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对于某些部门在战前预警上的失职,我表示强烈愤怒,一定会严肃追责!”
豪绅名流们则摆出悲天悯人的姿态:“我们将捐赠巨额善款,帮助纽约重建!”
“会为罹难者家属提供终身抚恤,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他们许下一个又一个华丽的诺言,画着一个又一个空洞的大饼,言辞恳切,眼神“真挚”,仿佛真的与英雄们并肩作战过。
可谁都清楚,战争最惨烈的时候,这些人正躲在地下掩体、私人避难所里,瑟瑟发抖地祈祷着平安。
最后,在摄像机的聚焦下,所有高官、政客、豪绅、名流齐齐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装,脸上瞬间切换成沉痛的表情。
他们缓缓弯下腰,九十度鞠躬,沉默了足足三十秒。
“为在此次战争中不幸罹难的同胞,致以最沉痛的哀悼。”一名白发高官语气沉重地说道,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记者们的快门声此起彼伏,记录下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可他们身后,被忽略的英雄们互相搀扶着,看着这场荒诞的表演,眼神里满是漠然。
鲜花的香气混合着空气中的硝烟与血腥味,格外刺鼻,那些看似真诚的掌声与诺言,在残破的街道上,显得无比虚伪可笑。
罗杰斯看着眼前这群惺惺作态的政客、高官,眼底毫无波澜。
七十多年前的战场,他就见识过这种嘴脸,和平时期邀功请赏,危难时刻缩首藏尾,虚伪得令人作呕。
一名记者的话筒再次怼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刻意引导:“队长,有政客认为您的战术过于激进,导致平民伤亡增加,您是否认同这种评价?”
话音未落,罗杰斯抬手就是一记漂亮的左勾拳!
拳头带着积攒的怒火,精准砸在旁边一名正对着镜头吹嘘“战前早已制定应急预案”的政客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政客惨叫着摔倒在地,鼻血瞬间涌出。
无数镜头、照相机瞬间聚焦,快门声此起彼伏,记录下这打破虚伪的经典一幕。
其他政客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记者们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兴奋地围了上来。
面对接踵而至的言语陷阱:
“您这是暴力回应批评吗?”
“是否担心影响民众对英雄的信任?”
罗杰斯只是抿紧嘴唇,眼神冷冽,一言不发。
沉默,是他最有力的回应,比任何辩解都更能戳破眼前的荒诞。
他转身走向废墟深处,星条战衣上的血污与尘土格外刺眼。
脚下是残破的街道,眼前是狼藉的战场,倒塌的建筑、凝固的血渍、散落的残骸,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他的眼中翻涌着愤怒,愤怒于政客的虚伪,愤怒于战争的无情,更愤怒于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
疲惫也如同潮水般袭来,七十年的沉睡、战火的煎熬、人心的复杂,早已让这位老战士身心俱疲。
不远处,黑寡妇早已悄然隐入街角。
她的身份注定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中,战场落幕,她便如同影子般褪去,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残破的楼宇之间。
“酷!”
康纳摘下茶色墨镜,对着罗杰斯的背影伸出大拇指,少年人的眼中满是欣赏。
他晃了晃脑袋,红蓝战衣上的能量光泽渐渐收敛,转身朝着卢瑟集团的方向飞去,留下一串轻快的破空声。
祖国人悬浮在半空,看着罗杰斯的身影,眼神复杂至极。
有嫉妒,嫉妒罗杰斯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和民众信任;
有不甘,不甘自己的“出道秀”被抢了风头;
也有一丝隐秘的敬佩,敬佩这份不向虚伪妥协的硬气。
他冷哼一声,转身化作金色流光离去,星条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张扬的弧线。
憎恶庞大的身躯缓缓收缩,墨绿色的皮肤褪去,重新变回埃米尔·布朗斯基的人类形态。
他整理了一下残破的军装,走到罗杰斯身边,留下一句“会有人联系您的”,便转身走向那辆比尔特389型卡车车头。
引擎轰鸣,排气管喷着黑烟,“嘟嘟嘟”地驶离战场,留下一道蜿蜒的黑色轨迹,如同军方无声的宣告。
唯有托尼斯塔克留在原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他擦了擦战甲上的灰尘,面罩弹开,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这场战争让我们看到了危机,也看到了希望。斯塔克工业将加大对清洁能源的投入,推动全球能源革新,用科技守护地球……”
他巧妙地避开了敏感话题,顺势宣传着集团的未来发展蓝图,记者们的提问如同被他掌控节奏,每一个回答都恰到好处,既展现了英雄担当,又不失商人的精明。
罗杰斯站在废墟中央,听着远处托尼的声音,看着眼前渐渐散去的人群,眼神依旧沉重。
战争结束了,但虚伪从未消失,守护的道路,依旧漫长。
……
戴斯蒙德·道斯的脚步终究没能跟上执念。
这个93岁的老人,一生都在践行信仰。
二战冲绳战役中,他拒绝携带任何武器,以医疗兵的身份,在钢锯岭的枪林弹雨中赤手空拳救下75名战友,用“再救一个”的执念对抗着战争的残酷。
和平年代,他依旧坚守慈悲,把救人刻进骨髓。
此刻,他佝偻的身躯还在废墟中踉跄,却被一道同样急促的身影绊倒,重重摔在碎石上。
绊倒他的,是阿甘。
那个享誉全美的奔跑者,带着与生俱来的纯粹,一生都在奔跑中书写奇迹。
小时候戴着腿部支架,在嘲笑中挣脱命运,跑出了自由的轨迹;
大学时成为橄榄球明星,在赛场上跑过万众欢呼;
越战丛林里,他不顾危险跑回战场,救下一个又一个战友,自己却中弹负伤;
乒乓球桌前,他跑向世界舞台,成为中美友好的纽带;
捕虾船上,他跑过风浪,撑起了对朋友的承诺;
后来,一场穿越美国的长跑,他跑成了无数人心中的勇气象征。
他不懂复杂的算计,只知道善良是本能,救人是执念,此刻也在废墟中拼尽全力奔跑,想要多救一个生命。
两个同样以奔跑为宿命、以救人为使命的灵魂,终究在战火中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沉闷的碰撞与骨骼的轻响。
戴斯蒙德和阿甘双双倒下,再也没有起身。
一本磨损严重的老旧圣经从戴斯蒙德怀中滑落,书页间夹着他与妻子的旧照,那是他一生信仰的寄托;
阿甘怀里的老旧童话故事书和半盒巧克力也掉了出来,童话书扉页画着微笑的小兔子,巧克力包装纸早已泛黄,就像他常说的“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而他的一生,都在把甜分给别人。
他们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趴在滚烫的地面上,右手奋力前伸,指尖相距不过寸许,像是要抓住彼此,又像是要抓住生命中最珍视的东西。
是戴斯蒙德心中的上帝与救赎,是阿甘心中的珍妮与纯粹。
哗啦啦!
核爆残留的风拂过战场,卷起细碎的尘埃,吹动着圣经与童话书的书页,半盒巧克力的包装纸在风中轻轻作响。
纽约的阳光终于穿透厚重的硝烟,为这三样东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在狼藉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圣洁。
没人知道,生命最后的时刻,他们是否看到了通往天堂的阶梯。
那阶梯该是用信仰铺就,用纯粹浇灌,没有硝烟,没有伤痛。
也没人知道,是否有光着屁股、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在阶梯两侧为他们欢呼,唱着清澈的圣歌,驱散所有战争的阴霾。
更没人知道,在天堂阶梯的尽头,戴斯蒙德深爱的妻子是否正笑着招手,眼里满是等待的温柔;
阿甘日思夜想的珍妮是否站在花丛中,笑眼弯弯,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想来是……有的。
因为他们倒下时,嘴角都带着浅浅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遗憾,没有恐惧,只有完成使命后的释然,和对美好归宿的笃定。
就像他们的一生,都在以最纯粹的姿态奔跑、拯救,最终也必将奔向最温暖的天堂。
……
纽约军事历史博物馆内,硝烟透过破碎的窗户弥漫,尘埃在光柱中浮沉。
系着红头带、裸着上身的歪嘴男人静立着,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战火的痕迹,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身上套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衫与格子衬衫,胸口的弹孔还在渗着暗红的血,后背死死抵住那辆印着“纽约军事博物馆”的老式装甲车。
他的手依旧紧握着一把早已清空弹夹的手枪,枪口朝天,双眼圆睁,透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执拗。
歪嘴男人弯腰,捡起老人手边那只刻着“约翰·米勒”字样的老式军用水壶。
水壶摩挲得发亮,带着岁月的温度,他轻轻将其放进老人怀里,贴合着那冰冷的胸膛。
“可以安息了,瑞恩。”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米勒上尉以你为荣。”
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诺曼底的滩头板块,瑞恩跪在那些照片旁泪流满面;二战纪念馆里,白发苍苍的他对着米勒上尉的十字架,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反复呢喃着“我辜负了你们”。
话音落下的刹那,奇迹般地,瑞恩举枪的手缓缓垂下,原本不肯闭合的双眼渐渐合上,脸上的执拗褪去,只剩下释然。
歪嘴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转身准备离去。
踏步间,腰间的匕首“哐当”一声跌落,一条不起眼的银色项链从匕首握柄的暗槽中滑落,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阿宝!”
他猛地顿住脚步,俯身捡起匕首与项链。
指尖摩挲着项链上的吊坠,又抬头仰望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思念,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挣扎。
“我这个来不来都无所谓的客人……”他轻轻叹气,一手攥紧项链,一手握紧匕首,大踏步向前走去,背影决绝。
那把匕首的握柄尾端,嵌着一枚早已失去磁性的指南针。
核爆残留的风从窗外涌入,吹动着指南针的指针胡乱翻滚,最终停留在了背面。
背面用细小的刻痕刻着两个名字——约翰·兰波,还有阿宝。
只是“阿宝”的名字上布满了杂乱的划痕,深浅不一,像是曾有人拼尽全力想要将这个名字抹除,却又在最后关头泄了气,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不舍,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