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绡眼里划过一抹讥讽。
冥凌立刻抓住机会，扑到担架前，指着冥绡，声音悲愤激昂，“公主！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了！若非这逆子犯下罄竹难书的恶行，他的生身母亲，何至于用如此剜心刺骨的言语诅咒于他？”
他转向虞音，语重心长，带着一种虚伪的沉痛：“再者，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纵使……纵使她偶有疏失，身为子，难道就能剥其皮、抽其骨，行此禽兽不如之事吗？”
许娘子艰难地扭动血淋淋的蛇头，望向旁边担架上气息奄奄的小儿子，“我可怜的儿啊……你还没看够这世间的繁华锦绣……就差点被你那狼心狗肺的亲哥哥索了性命去！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待我？！为何让我生下这等……这等连畜生都不如的孽障！”
她猛地转回头，蛇瞳迸射出淬毒的恨意，“冥绡！你若还有半分悔意……若还认我这个娘！就立刻……立刻自刎于此！用你的命……偿我儿的命！”
“呜……真是太可怜了……”虞娇娇适时地用手帕掩住眼角，肩膀微耸，发出恰到好处的啜泣声。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哽咽，“姐姐，如今当事妖都抬到你面前，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你……你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吗？看着他们母子如此凄惨的模样，你……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包庇这个冷血的凶手吗？！”
虞音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点着扶手，目光落在许娘子身上，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许娘子，是吧？你周身皮肉都被剥开了，本宫原以为你该是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没想到……中气还挺足，骂起人来字字带血，句句诛心。”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冥绡对你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许娘子一噎，寻常蛇族被剥了皮，自然会失温而死，但她修行千年，倒不至于因为剥皮就丢失性命，只是这锥心刺骨的剧痛和羞辱……
“公主明鉴啊！”许娘子立刻换上虚弱至极、气若游丝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破骂耗尽了她的生机，“妾身……妾身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这逆子的滔天罪行……昭告于天下……让公主……不被蒙蔽啊……”
“冥绡，你母亲这般指证于你，众目睽睽，妖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她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若是没有……本宫可就真护不住你了。”
言外之意是若他有隐情，虞音必保住他。
“姐姐！你真是糊涂了！”虞娇娇急切地打断，恨不得立刻将冥绡钉死在耻辱柱上，“事实摆在眼前，铁证如山！他还能有什么可狡辩的？！”
白砚秋也在一旁嘀咕着说道，“是啊。”
冥凌眼神划过一抹沉痛，“公主，大家都这么说了，你还要一意孤行吗？”
“白翊世子如何看？”虞音忽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沉默不语的白翊身上。
白砚秋抢先小声嘀咕：“还能怎么看？自然是让蛇族族长把这凶徒带回去，按族规严惩不贷……”
白翊抬眸，深邃的目光迎上虞音的视线，声音低沉而清晰：“伤害手足至亲，悖逆人伦，确属罪不容诛。”
白砚秋挑眉，“阿翊果然公道。”
却听见白翊又说，“可却不能只听一面之言，冥绡公子，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诉说，由在场诸位……共同评判。”
“世子果然心如明镜，刚正不阿！”虞音抚掌轻笑，目光转向冥绡，“冥绡，你还打算忍到何时？莫非真要等到刀架在脖子上，才肯开口？”
许娘子带着浓烈厌恶目光死死地盯着从他腹中出生的儿子。
“若你还把我当成你娘亲的话，就乖乖把这罪认下。”
“认罪，我错了吗？”冥绡讥笑出声，“我没错。”
“公主！可记得前几日的鹰妖袭击事件。”冥绡问道。
虞音眸光一闪，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自然记得。本宫可是被那凶戾的畜生惊得不轻呢。”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虞娇娇，意有所指，“听闻……那鹰妖，后来被雀妃娘娘打杀了？死相……啧啧，好不可怜。”
冥绡深吸一口气，眼中翻涌着痛苦，“公主！那日鹰妖来袭，我本非毫无抵抗之力！是我这慈爱的母亲！”
他猛地指向许娘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亲手端来一碗滋补道汤药，哄骗我喝下！那药……那药让我浑身妖力瞬间溃散，正值蜕皮最为虚弱之际！那鹰妖才得以轻易闯入蛇窟，将我掳走！若非公主恰巧路过，出手相救……我早已葬身鹰腹，尸骨无存！！”
“一派胡言！”冥凌脸色剧变，厉声打断，“定是你母亲一时疏忽，端错了汤药！你怎能因此就怀恨在心，做出此等禽兽行径？！”
许娘子也慌忙虚弱地附和：“是……是奴家不小心……端错了……”
“不小心？端错了？”冥绡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愤，“好一个不小心！好一个端错了！”
他血红的蛇瞳死死盯着许娘子。
“在我妖力尽失、蜕皮之时……我的好弟弟！”他指向担架上只剩半口气的小蛇妖，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他走到我面前，亲口告诉我——哥哥，别挣扎了，想杀你的妖……”
冥绡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他缓缓地、无比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可就是咱们的娘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