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水沿着发梢滑落，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砖上，发出“哒、哒”的轻响。这声音在突然陷入死寂的西餐厅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陈凡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平静，不像强装镇定，更像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漠然。这股无形的低气压，让刚才还嗡嗡作响的议论声硬生生卡在了所有人的喉咙里。
张丽心里那点莫名的慌乱此刻疯狂滋生，她用力抓紧王浩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她能感觉到王浩手臂肌肉的瞬间紧绷。
“呵。”
一声带着羞恼和强撑场面的冷笑从王浩喉咙里挤出。他被陈凡那种彻底的无视激怒了，尤其是接完那个语气恭敬的电话后，这家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高人一等的气场！
一个连饭钱都要省的穷屌丝，装什么大尾巴狼？这面子要是不当场找回来，他王浩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喂，陈凡是吧？”王浩用指关节重重敲击桌面，发出咄咄逼人的声响，“戏演完了没？还‘游戏开始了’？你当这是拍廉价网络电影啊！”
陈凡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擦拭着脸上的水渍。他的动作异常仔细，从额前被打湿的刘海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专注得像是在完成某种古老仪式。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但内容已经变了味道。
“啧，这哥们心理素质可以啊……”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王少这次不会是踢到铁板了吧？”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张丽耳朵里。她不能接受陈凡抢走属于她的风光！
她猛地甩开王浩的胳膊，上前一步尖声道：“陈凡！浩哥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赶紧拿着钱滚蛋！看见你这副穷酸样我就觉得晦气！”她涂着丹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那张百元大钞上。
陈凡终于擦完了。他将纸巾对折成整齐的小方块，轻轻放在桌角，然后转身看向王浩。那眼神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水，让王浩脊背窜起一股凉气。
“王浩？你父亲是王建国，浩宇建材的法人代表，对吧？”
王浩先是一愣，随即嚣张地扬起下巴：“没错！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陈凡接下来的话却像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剥开他光鲜的外衣。
“浩宇建材，注册资本五千万，实缴不足一千万。去年净利润负三百二十七万。负债率百分之八十五，靠你舅舅的关系拿到‘锦秀花园’的水泥供应订单，才勉强维持。”
王浩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陈凡目光扫过王浩全身：“你这块‘劳力士绿水鬼’是高仿A货，上个月在港城西洋菜街交易，成交价两千八。那辆保时捷911是过了三手的事故车，车架曾有变形，你花了六十八万捡漏，却对外宣称是二百四十万的新车。”
“你放屁！”王浩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弹起来指着陈凡鼻子大骂，“污蔑！老子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是你一辈子挣不来的！”
他激烈的反应在周围客人眼中变成了欲盖弥彰。低呼议论声如潮水涌起。
“天啊，表是假的？车是事故车？”
“浩宇建材快破产了？”
“这张丽还以为钓了金龟婿，结果是镀金王八？”
那些目光从玩味变成鄙夷嘲笑，像无数根针扎得王浩体无完肤。
张丽也傻眼了，下意识松开王浩胳膊后退半步：“浩哥……他说的……”
“全是假的！是嫉妒！”王浩气急败坏地打断她，“你这个蠢女人也信鬼话？！”
陈凡轻轻摇头，眼中掠过一丝索然无味。跟这种小丑多费唇舌，实在浪费时间。
他拿出那个被嘲笑无数次的“古董”手机。只有他知道，这部看似破烂的手机直连世界最顶层的隐秘网络，本身就是权力的象征。
“哼，又把这破烂拿出来现眼？”王浩嗤笑，“想报警？还是叫你在工地上搬砖的朋友来撑场面？来来来，你打！我看今天在江城谁能动我王浩一根汗毛！”
陈凡充耳不闻。手指在键盘上以独特节奏按动，进入一个只有黑白字符的隐藏界面，编辑了一条简短短信。
收件人是一串乱码。
内容只有四个字和一个代号：【做空，浩宇。】【权限：天枢】
发送。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没有炫目特效，只有返璞归真的简洁。
他合上手机翻盖，“咔哒”声在寂静餐厅里格外刺耳。
“装神弄鬼！”王浩完全没意识到命运绞索已经套上脖颈，“发完遗言了？赶紧滚蛋！别妨碍我和小丽的二人世界！”他伸手去搂张丽的腰。
张丽身体僵硬，但权衡利弊后还是贴回王浩身边，强撑着对陈凡说：“听见没有？我们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陈凡终于正眼看她。那眼神只剩下彻骨淡漠，如同看路边尘埃。
“是啊，两个世界。”他轻声重复，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秒，两秒，三秒……
王浩为缓解尴尬，大声点了瓶昂贵红酒“庆祝”。服务员刚转身去取酒——
王浩那部最新款折叠屏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各种财经App、新闻客户端的推送提示音像炸弹一样接连炸响！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尖锐的提示音打破餐厅宁静。王浩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拿起手机：“什么垃圾软件！抽什么风！”
他的话在看清锁屏界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快讯时戛然而止！眼睛猛地瞪大，眼球几乎凸出眼眶！
【突发！浩宇建材遭神秘资本巨额做空！】
【开盘闪崩！浩宇建材股价十分钟暴跌20%触发熔断！】
【做空报告直指浩宇建材财务造假、隐匿巨额债务！】
【监管层火速介入：浩宇建材或面临退市风险！】
【浩宇建材市值蒸发近半，债权人申请资产冻结！】
【浩宇建材董事长王建国失联，公司被供应商围堵……】
每一条标题都像重锤砸在王浩心口！他的脸在几秒内变得惨白如纸！手指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
浩宇建材的K线图以一泻千里的姿态垂直坠落！断崖式下跌！绿色数字疯狂闪烁，每一下都意味着家族财富以百万千万的速度蒸发！
“不……不可能！”王浩失声尖叫，声音扭曲变调，“假的！都是假新闻！”
他疯狂滑动屏幕，却发现各大权威财经平台头条都被同样噩耗占据！还有他父亲公司楼下围满人和警车的现场照片！
这时手机铃声尖锐响起，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
王浩像溺水者抓到稻草，扑过去接通电话，声音带着哭腔：“爸！新闻是假的对不对？！”
电话那头传来王建国绝望崩溃的咆哮，声音大得周围人都能听见：
“完了！全完了！你他妈在外面惹了谁啊？！对方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做空报告掀了所有老底！银行抽贷！合作伙伴逼债！资金链断了！公司完了！破产清算了！我们家倾家荡产了！还欠了一辈子还不清的债啊！畜生！你害死全家了！”
最后是重物倒地、女人尖叫和哭喊声，通话被强行切断。
啪嗒！手机从王浩手中滑落，重重摔碎在地板上，屏幕漆黑如他眼前的世界。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双眼圆瞪，瞳孔涣散。像被抽走全身骨头，缓缓瘫软下去，“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溅起些许柠檬水渍。
“不可能……幻觉……都是幻觉……”他无意识喃喃自语。
他瘫坐在地，一点点抬头，用尽力气看向对面那个始终平静的男人。那个他几分钟前还肆意侮辱的“穷鬼”。
“是……是你？！”王浩声音嘶哑干涩，充满绝望。
陈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淡淡俯视着瘫坐在地的王浩，那眼神如同神只俯瞰被随手碾死的蝼蚁。
“看来，你父亲苦心经营的公司，”陈凡语气平静得可怕，“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这句话像最后一道惊雷劈碎王浩所有侥幸。他浑身剧颤，恐惧悔恨如冰水浇头。腿一软彻底瘫倒，裤裆渗出深色水渍，骚臭味弥漫开来——他吓得失禁了。
从富二代变成负债累累的过街老鼠，仅仅因为眼前这个“穷鬼”用破手机发了条不到五个字的短信？
“呃……呃……”王浩喉咙发出怪声，想求饶却说不出完整话，眼泪鼻涕口水糊了满脸。
陈凡微皱眉，对空气中异味感到不悦。他不再停留，从容绕过瘫地的王浩和彻底石化魂飞魄散的张丽，向门口走去。
经过张丽身边时脚步未有停留。只在擦肩而过瞬间，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最终审判钻入她耳膜：
“你的层次，只配看到这些。”
话音落下，陈凡径直走出餐厅大门，身影融入门外明媚阳光中消失不见。
餐厅内陷入死般寂静，长达十几秒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惊呆了！从王浩手机狂响到他崩溃失禁，再到陈凡留下逼格冲天的话飘然离去……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具冲击力！
每个人脸上写满震惊骇然，以及对未知力量的敬畏。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丽呆呆看着陈凡消失的方向，阳光晃得她眼睛生疼。她低头看着瘫坐在地散发恶臭、眼神空洞喃喃“完了……魔鬼……”的王浩。
回想刚才恐怖的财经新闻和王建国绝望的崩溃咆哮……
一个让她如坠冰窖的念头毒蛇般钻透心脏：她不仅扔掉了可能拥有无尽财富的男人……她亲手推开了拥有顷刻定人生死权力的神魔！
为了虚伪的泡沫，放弃了真实的巨人！
“嗬……”张丽喉咙发出短促气音，巨大后悔恐惧绝望攫住她。腿一软“噗通”瘫坐椅上，撞倒水杯洒了一身也浑然不觉，脸上血色尽失如同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她的人生虚荣梦，随着王浩的破产一起彻底完蛋。
餐厅其他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目光充满对张丽王浩的鄙夷，更多是对神秘离去的陈凡的无限猜测敬畏。今天这场“好戏”注定成为他们长期谈资。
只留下瘫倒的两人，一个崩溃失禁一个失魂落魄，在狼藉和异样目光中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城市依旧喧嚣，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而在城市另一端，陈凡已坐进等候的劳斯莱斯。迈克尔恭敬递上平板电脑：“大人，浩宇建材已彻底崩盘，所有关联账户完成冻结。”
陈凡淡淡扫了一眼屏幕：“下一个目标，天华集团。给他们二十四小时考虑我的收购提议。”
“是，大人。”
车队无声滑入车流，向着城市最中心那栋摩天大楼驶去。陈凡望向窗外，眼神深邃。
而有些蝼蚁，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