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娴乐无地自容，涨红着脸低下头，什么都不说。
贺骏山训斥一句，对着女同志也不好再说更重的话，便没再多管，自行到厨房端了盆热水，重新上了楼。
他一走，阿姨就急忙走到胡娴乐身边，压低声问她：
“胡同志，您需要什么啊？您以后跟我说，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本来是客人，深更半夜在主人家里穿梭翻找，这十分没有礼貌的。
胡娴乐脸更红了，掐着手指头小声嗫喏：
“对不起，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这样，阿姨也不忍再责怪。
“好好好，你就说，你需要什么？”
胡娴乐这才抬起头，一边用手撸起自己裤管。
“今天练舞的时候，我的腿磕伤了，实在疼，我想找点药水用，您有么？”
阿姨看到她青紫可怖的膝盖，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么？你回来的时候就该说呀。”
胡娴乐低着头苦笑，“...我本来就是借住的，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寄人篱下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太清楚了。
阿姨听了这话，只觉得她年纪轻但心思又敏感，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显得小家子气，却又有那么点可怜。
于是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拉她去自己屋里。
*
隔天早起，周黎晓下楼，就听到阿姨跟荣妍在说昨晚的事。
她听了两耳，没太明白发生什么。
“妈，你们在说什么呢？”
阿姨便又从头说了一遍。
周黎晓听完，跟她们想的却完全不一样。
她默了默，跟荣妍说：
“我跟骏山要住在家里，女同志的确有很多不方便，出来进去的都得注意一点。妈，她的住所，还没安置好么？”
荣妍知道她的意思，家里住一个年轻女同志，儿媳妇儿哪有不介意的？
她叹气说，“要是你邓姨住咱们大院儿该多好？我还能把人推到那边去住。她这个级别，够不上单独分房，跟其他女兵去住宿舍，人多眼杂的又不好看管，招待所那边最近几乎被外地军官占满了，实在不好安排。”
周黎晓听完没说什么。
“军区现在，难道还没人知道她住在贺家？”
荣妍看她一眼，“知道是知道，对外都知道她是郝政委的女儿，你跟骏山平时都不在家，军区几个领导一致决定让她在咱家借住，没人敢胡说八道。”
周黎晓不再说什么，一时半会儿的确也想不到个好去处，再过两天就阅兵了，等等看吧。
不止她们议论了一回。
贺骏山也早就想把人打发出去，尤其发生了昨晚的事儿。
好在是那位胡同志还知道把衣服穿齐整，要是跟他媳妇儿似的，穿着睡裙在他家来回溜达，露胳膊露腿的，怎么想都膈应人。
他上午琢磨了会儿，见到来递报告的洪建祥，突然就灵光一闪。
“老洪，要媳妇儿不要？”
“啊？”洪建祥眼睛睁大，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贺骏山面无波澜又问一遍，“要媳妇儿不要？”
洪建祥虎目眨了眨，呵地笑出声：
“少他妈逗我乐子，什么节骨眼儿上，还开我玩笑！”
贺骏山打量他，没说话，只觉得这五大三粗的黑皮鳏夫，那位看起来比媳妇儿还小两岁的文工团女同志，大概率也看不上。
“...我最近转的像个陀螺，你跟嫂子要真有那心，等庆典过后再说呗？”洪建祥抓着后脑勺笑嘿嘿道。
三十多岁的壮汉，血气方刚，谁能不想媳妇儿？
要真有人给他介绍，他指定答应，就看人家女同志答不答应了，主要他是二婚，还带个娃，光这两点就能劝退部队的大部分女同志。
不过贺骏山不是随便开玩笑的性子，洪建祥听完，还真有那么点儿期待感。
“嗯。庆典过后再说。”
贺骏山淡淡道，“我给你打个底儿，你可以先琢磨怎么献献殷勤，成不成的，全看你自己。”
洪建祥听完一愣，一双虎目瞬间放光。
“咋，真事儿啊？真给我介绍媳妇儿？？”
看他这么期待，贺骏山反倒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了。
主要不是为了给他介绍媳妇儿，主要是为了把家里那尊给请走。
“...嗯。”
“谁啊？”
洪建祥一整个期待住，两手撑在办公桌上，就眼巴巴追问起来，“这节骨眼儿，咱大院儿谁家来亲戚了？”
说完一顿，又挑眉不可置信地问：
“不能是嫂子要给我介绍大学生吧？”
还大学生？
贺骏山低呵，“你可真敢想，就你，大学生你能摆置的了？”
洪建祥尴尬一笑，“那，那谁啊？我抽空，先去瞅瞅长啥样的...”
贺骏山默了默，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有那么个撮合的想法，又不是说非得强按头。
“最近住我们家那位，文工团新来的胡同志，郝政委的养女。”他压了压声，“她的成分你知道。”
胡娴乐的成分，是个雷。
她母亲的确是烈士，但他父亲是出任务失踪的，回头要是能证明是为任务牺牲，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烈士之后，组织上一定会给予嘉奖惠及子女。
到时候谁娶她，谁沾光。
可他父亲万一是背叛，一旦调查清楚，那胡娴乐立马就会被冠上叛国贼之女的臭名。
谁娶她，一辈子翻不过身。
说完，贺骏山先后悔了，洪建祥怎么着也是贺小军的亲生父亲，是他兄弟，他总不能为一己私欲坑了自己兄弟。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洪建祥还没回过神，听他补充这么一句，顿时嗤地笑了声。
“你真是拿我开涮呢，那小姑娘，嫩的跟朵花骨朵一样，跟她站一块儿，别人都能以为她是我闺女！”
贺骏山，“...你就当我涮你呢，她成分待定，你别去挨边儿。”
洪建祥摇摇头，摆手走了。
闲话聊了几句，原本谁都没放在心上。
难得暂时完成任务，抽出点儿空来，洪建祥好几天没见儿子，下午没什么事儿，想着在社区服务站买点儿零嘴去看看贺小军。
他等在军区小学门口，接上贺小军，两人牵着手往回走。
“...叔今儿晚上不出任务，你上我那儿睡呗？明天早上我送你。”
贺小军嘴里含着糖，摇头囫囵的说：
“不去！我妈在家，我跟我妈睡！”
虽然半夜他爸会把他抱走，但是能跟妈妈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妈妈香香的，还会拍他给他讲故事呢。
洪建祥呵笑一声，“你妈你妈，你就知道妈...”
贺小军不搭理他。
到贺家门口，怎么说也得进去问候一声，洪建祥庆幸自己不是空手来的。
进了客厅，就见周黎晓和荣妍在忙活做手擀面。
“婶子，嫂子，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