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贺骏山接住书，目光还落在她脸上，声线低沉说：
“明天我进城办事，顺便跟首长去探望胡班长，等回来后，告诉你他的情况。”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应该是猜到她在担心，周黎晓胸口一阵温软，轻轻点头嗯了声。
“那我们...，还在这儿见？”贺骏山低声试探。
见她点头，他淡淡牵唇，扬了下手里的书：
“天冷，回去吧。”又叮嘱她，“上次给你那件军大衣，出来记得穿，没几天就会下雪了。”
周黎晓眼睫低敛，“嗯。”
贺骏山最后看她一眼，脚步后挪，挪了一步又定住，眸色深暗说道：
“黎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提.....”
周黎晓抬眸看他。
“什么？”
贺骏山喉结轻滚，看了眼手上的书：
“今天让小军去找你，我想过一件事，如果，我有办法把你的户口直接弄到首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
周黎晓怔愣眨眼，“...你，你说的办法是？”
贺骏山抿唇，“现在遇到点情况，我很想跟你求助，但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影响，又怕会耽误你。”
周黎晓皱眉，“你能不能直说？”
贺骏山默了默，深提口气，定睛看着她眼睛，语气低沉：
“小军的妈妈要回国，可能会来抢孩子利用孩子，母子连心，对于小军会不会被他亲妈蛊惑，这事我有点担心。”
周黎晓眼睑睁大，“我，我能，怎么帮你...？”
贺骏山薄唇张了张，对着她那双黝黑乌亮盛满无辜的猫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喉结轻滚，唇角牵了下：
“没事。我也有把握，这小子不会是白眼儿狼，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再跟你说。我走了？”
周黎晓看得出他有话没说完，对于贺骏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她心里也有预感。
不过他转身就走了，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望着拿到渐行渐远的颀长背影。
周黎晓既松了口气，心底又莫名空落落。
*
一夜辗转反侧。
隔天，周黎晓照常四点钟起床，赶到食堂开始忙碌。
中午食堂开饭后，她抽空打了份儿饭，带到服务社来找陈红。
沉甸甸的饭盒搁在柜台上，陈红感动的眼眶微红，看她的目光像看到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晓晓~，还是你心里有我~”
周黎晓趴在柜台上笑，“知道你们是倒班吃饭，我也是碰碰运气，一会儿别忘了把饭票给我！我手里可没票啊。”
“......”
陈红脸上感动瞬间消失，轻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的打开饭盒，当看到拨好皮的茶叶蛋躺在菜里，脸色瞬间又晴空万里，笑眯眯看着周黎晓说：
“好姐妹~！”
周黎晓笑笑，趁这会儿服务社里没人来，连忙说正题。
“诶，是好姐妹，就帮我个忙。”
陈红气笑，“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
“找纪建松帮我问问，贺团长哪天回首都。”周黎晓轻声说道。
陈红一愣，“贺团长？回首都？啊？？啥时候的事儿？！”
瞧她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周黎晓隐隐后悔，不过问都问了，还是把话说完。
“我听小军说的，这事儿应该还是军事机密，组织上可能有任务安排，你千万别往外乱说。”
陈红再是大嘴巴，也分得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凡是跟‘任务’两个字挂钩，那全都是不能说的。
她连忙掩住嘴，频频点头：
“不说不说...”
周黎晓抿唇，“你跟纪建松问问，要是他责怪，你就说是我跟你讲的。你知道的，贺团长对我有恩，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他！”
陈红眼睛眨巴眨巴，一脸迷茫不解：
“咋报答？非挑这个节骨眼儿上？”
“诶呀，我有我的打算！”周黎晓眼珠子转了半圈儿，细声嘀咕着解释，“我一穷二白的，还能怎么报答？临行前，做两个好菜，就当给他践行了！”
“哦...”陈红若有所悟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成！我晚上回去告诉你！”
“嗯！”
事情说定，跟陈红道了别，周黎晓便匆匆赶回食堂。
*
待到天黑，她忙完回到宿舍，陈红跟秦芳芳已经回来了。
“诶！我帮你问了啊。”
见她进门，陈红边梳头边凑过来说：
“腊月初那两天，到时候部队那边都开始轮歇年假了，也没什么作训任务，贺团长决定那时候走。”
周黎晓记在心里，默默扳指头算了下，满打满算小半月，那还真是没几天了。
她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你俩在说什么？”趴在床上的秦芳芳好奇追问。
“没啥。”
周黎晓眨眨眼，匆匆收拾脸盆和毛巾，“正说要去澡堂，你们去不去？”
“我不去，冻死了！”陈红摇摇头走开。
秦芳芳都捂在被窝里了，见周黎晓看过来，也连连摇头。
心里惦记着晚上约见的时间，周黎晓也没多问，自己捂上军大衣，就拿着东西离开了宿舍。
她紧赶慢赶跑到公共澡堂，用最快的速度洗去身上油烟味儿，跑了趟下沟村回来，这一身尘垢总算是搓干净了。
等到从公共澡堂出来，大院儿里已经冷清到寥无人烟。
习惯了走夜路，周黎晓也不害怕，捂好围巾和军大衣，抱着脸盆就溜达着往筒子楼的方向走。
刚拐过弯儿，走上筒子楼前的路，两侧路灯就‘滋’地暗下来。
这代表，时间已经九点半。
周黎晓不急不慢地继续往前走，在树下看到等待已久的人影。
那人先开了口，“你就不怕我走了？”
周黎晓脚步慢下来，站在那儿望着他，没说话。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莫名有底气，觉得既然约好了，贺骏山就会等着。
贺骏山暗叹口气，摇摇头，走上前把书递给她。
“给你，户籍，办好了。”
周黎晓伸手接住书，好好揣进军大衣一侧的口袋里，这才昂起脸说道。
“没有户可落，不好办吧？”
“不难。”
贺骏山淡淡一笑，“虽然落到首都去，会更方便，不过你还没答应，就暂时给你落到胡师傅户头下了。”
“啊？！”周黎晓愣住。
贺骏山默了一秒，解释说：
“组织上已经决定，就算老胡的眼睛好不了，往后回来也依然待在炊事班，还是班长。”
“他的情况，相信你也清楚。老胡膝下无儿无女，在南岭城里有一处院子，户头下只有他自己。我问他户籍的事，他很痛快就答应了。”
“等他回来以后，日常你们俩就相互照应吧，他是部队的老人，你孝敬他，他护着你，对你们彼此都好。”
这不就等于，认了个干爸似的？
周黎晓心头动容，忙点头答应。
“我一定会照顾好师父的，一定好好孝敬他。”
贺骏山笑笑，“嗯，这样...，就算我不在，也能稍稍放下心了。”
他不在？
周黎晓顿住，昂脸怔怔看着他，“贺团长...”
四目相对，贺骏山安静等她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