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手机放进口袋，起身穿上外套。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桌上的文件已经收进公文包，最上面是昨晚整理好的“人才培养计划”材料。他拉上拉链，走出门。
走廊安静，电梯下行时轻微震动。他看了眼手表，九点差十分。律协大楼离得不远，打车过去刚好。
交流会现场在三楼主厅，入口处有人签到。他报了名字，领了参会证，挂在胸前。里面人不少，几组律师围在一起说话，声音不大，但气氛热络。他扫了一圈，没看到熟面孔。
李薇、王磊和赵婷今天也来了。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到了吗？我在主厅东侧。”
很快李薇回复：“刚进电梯。”
他让三人先去各自感兴趣的分会场。李薇去了民事证据组，王磊参加劳动争议研讨，赵婷进了电子数据讲座厅。他自己留在主会场，准备听上午的圆桌讨论。
第一场是关于青年律师执业困境的对话。几位资深律师轮流发言，提到资源少、案源难、客户信任度低等问题。林远记下几条要点，其中一人说：“带新人不是添人手，是压担子。可担子太重，人就跑了。”
他低头翻自己的笔记，想到王磊那份改了三遍的答辩提纲，还有赵婷主动发现的社保异常。担子确实重，但他们没跑。
茶歇时间，他端了杯咖啡走到一边。主办方工作人员过来打招呼，他顺势递上一份打印好的材料，标题是《青年律师成长路径实践报告》。这是昨晚临时整理的，把“每周一案”和模拟法庭的做法简要归纳了一下。
对方翻了两页，抬头问他：“这个模式运行多久了？”
“刚起步。”他说，“但从第一个案子开始就在试。”
工作人员点头，说下午有个分享环节空出一个名额，问他要不要上台讲讲。
他答应了。
回到座位时，李薇他们陆续回来。他问每人听了什么，有什么收获。
李薇说证据组提到了“预演推演法”，可以在开庭前模拟对方质证方向。
王磊听到有律所用标准化模板库管理文书，节省了不少时间。
赵婷记下三条电子取证的新规范，其中一条涉及微信聊天记录的提取流程更新。
正说着，旁边传来声音。
“小团队搞培训？你们接几个案子够养人？”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穿深灰西装，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他笑了笑，语气不紧不慢：“我们所去年培养八个实习生，最后留下两个。你们这种做法，成本算过吗？”
林远放下杯子，“算过。我们刚办结一个劳动争议案，新人独立完成了工资流水核验，还发现了社保少缴的问题。客户差点被辞退，现在准备申请笔迹鉴定。”
他打开手机，把银行证明函的照片递过去。
对方看了几秒，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过来自我介绍，说是法学院的研究员，想了解他们的培养机制，看看能不能放进教学案例。
林远留了联系方式。
十二点过后，午餐安排在二楼餐厅。大家边吃边聊。有位女律师听说他们做了模拟法庭训练，主动问能不能旁听一次。林远说可以，回去就安排。
下午一点半，主会场重新开放。主持人宣布临时增加一个分享环节，由林远主讲。
他走上台，把手机连上投影。屏幕上出现一个盒子的照片，标签写着“人才培养计划”。
“这不是档案盒，是我们团队这半年走过的路。”他说。
他从王磊那份卷边的答辩提纲说起，说到第一次模拟法庭被问住的场景，再到赵婷发现合同骑缝章缺失的事。
“年轻律师不可能一上来就独立出庭。但我们得让他们有机会犯错，有机会改。”
台下有人点头。
讲到最后，他说：“我们不怕他们以后走得远。我们怕的是他们还没学会走路，就被案子压垮了。”
八分钟结束，掌声响起。
一位老律师站起来问：“你就不担心投入这么多，人一走，全白费？”
“担心。”林远说，“但我更担心没人敢接下一个案子。”
说完他下了台。
接下来的时间，陆续有人来找他。一家公益组织提出合作，想共建实习基地。还有两家律所希望交换培训资料。他一一记下联系方式。
四点二十，会议接近尾声。他在出口处等团队汇合。
回程车上，他让每人说一条今天最想落地的做法。
李薇选了“预演推演法”，建议下次开庭前做一次全员质证模拟。
王磊决定试试标准化模板库，先把常用文书分类建好。
赵婷提议做一个“异常签署特征清单”，以后看合同先对照。
林远听完，当场决定下周开始试行。他把今天收到的资料存进U盘，贴上标签：“外源输入·2025春季”。
车子驶入城区，天色渐暗。他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
手机震动。
是王磊发来的消息：“银行那边确认了，笔迹比对可以安排在后天上午十点。”
他睁开眼，回复：“好，我陪你去。”
刚发完，又一条信息进来。
陌生号码，内容是：“明早十点，能视频对接吗？聊聊线上普法课程的事。”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
手指动了，打下两个字：“好。”
屏幕暗下去前，他看见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
车还在往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