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远手还搭在保险柜锁钮上，目光没移开门口。周正言拎着药袋走进来，顺手关了门，反锁。
“我听说你拿了东西，没上报？”他声音压得很低，站在原地没动。
林远点头。
周正言盯着他看了两秒，把药袋放在桌上，解开外衣扣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先看清楚它能带我们走多远。”
“不是我们。”周正言顿了顿，“是你。我没资格掺和这种事。”
林远从包里取出密封袋，将Sd卡插入读卡器。屏幕亮起，文件夹名“xJ-087”出现在桌面。他点开第一份文档，通话摘要逐行展开。
“L先生负责法务协调，F主任掌控财务审批，联络组7号处理外部关系对接。”陈默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旧备案文书复印件，“这三个代号，在过去八年里，至少出现在五起被驳回的征收异议案中。”
老陈靠在墙边，工装裤口袋里的手一直没拿出来，“冯国栋，财政局退休的那个，外号‘铁账房’，管过三年城建资金拨付。他要是那个F主任，账上肯定有缝。”
“会议记录提到恒正所七楼小会议室。”林远翻出一张平面图铺在桌上，“未登记的会，不会有签到表，也不会有录音存档。但空调系统维修日志是独立记录的——如果那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有人调过温度，说明房间用了。”
周正言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道：“老李还在物业科，他说七楼那间去年拆了线路，原始数据移交前备份过一份，但他不敢直接给。”
“不需要他给。”陈默翻开笔记本，“只要确认存在过记录就行。我们可以申请调取楼宇维保档案，理由是‘关联案件证据链完整性审查’，司法局批过这类先例。”
“那就写报告。”林远拉开抽屉，取出一沓空白文稿纸，“以执业律师身份提交，不走律所流程。”
“你会被盯上。”周正言说。
“我已经在名单上了。”林远低头写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密声响，“从查我爸案子开始，就没下过。”
三小时后，材料整理完毕。林远将《关于涉嫌系统性干预司法独立案件的初步调查报告》打印成三份，一份封存，两份装进文件袋。他撕下一页便签，写下几个字：**等回应**，贴在电脑侧面。
傍晚六点十七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城郊废弃停车场边缘。林远下车时，风卷着沙粒打在裤脚上。对面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东西带来了？”对方问。
林远递上纸质摘要，不多不少七页，边缘整齐，无标记。
对方快速翻了一遍，“你说的三条线，哪条最稳？”
“资金流。”林远答，“三百万元经三家空壳公司中转，最终进入某基金会账户。账户名义是公益项目，但近三年无支出记录，也无公开活动。钱进去就死了。”
“查过开户人吗？”
“法人是代办机构指派的挂名代表，真实控制人需要穿透股权结构。我们正在做，但需要银行配合协查。”
对方合上文件，“明天会有个临时观察组成立，归口内部协调。你们提供线索，我们核实动作节奏。别冒进，也别停。”
“明白。”林远收回文件袋，“只有一点——一旦发现涉及司法程序造假的具体证据，必须立即冻结相关案卷归档权限。”
“可以。”对方点头，“但你要保证，每一步都有可追溯依据。这次没人替你扛责任。”
夜九点二十三分，地下资料室重新亮灯。四人围坐一圈。
林远摊开一张任务分工表。
“老陈，你负责外围监控。五金店的老熟人里还有几个跑运输的，能不能在恒正所周边布几个移动观察点？每天记下车牌、进出人员数量、访客停留时间。”
“能。”老陈应得干脆，“明早就能上线。”
“陈默，所有文书材料交给你。通话摘要、资金流向图、会议信息，全部按出庭标准整理。特别是那笔转账，找出中间公司的注册地址、法人变更记录、税务申报情况，哪怕是一张发票都不能漏。”
陈默推了下眼镜，“我已经联系了两个会计朋友，他们愿意私下帮忙核账。”
“周主任，”林远转向他，“我们需要一个备用办公点，万一这边被清查，资料能转移。另外，律所账户有没有紧急调用权限？”
周正言沉默片刻，“二楼有个装修中的办公室，电路还没通，没人去。钥匙在我这。账户上还能抽出八万，不动账本的话，三天内不会有人察觉。”
“够了。”林远起身，在墙上钉了一块新白板，写下几行字：
【决战倒计时：72小时】
【一级响应：信息泄露预警 → 全员撤离，销毁敏感资料】
【二级响应：人员失联 → 启动替代联络人机制】
【三级响应：正式收网 → 进入指定指挥节点待命】
他退后一步，看着那行倒计时。
“接下来每一分钟都可能被监听、被追踪。通讯用一次性号码，见面不超过十分钟，地点轮流换。任何异常，立刻触发对应级别响应。”
老陈问：“如果他们先动手呢？”
“那就说明我们摸到了要害。”林远说，“他们慌，我们就不能乱。”
凌晨一点零五分，最后一轮部署结束。其他人陆续离开。林远坐在桌前，面前摊着父亲那份复印件。他仔细折好，放进衬衫内袋，紧贴胸口。
台灯还亮着，其余灯光已关闭。墙上白板上的倒计时数字清晰可见：71:58:03。
他没再看屏幕，也没碰手机。只是坐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
门外走廊传来轻微响动，像是有人走过又停下。
林远没有抬头。
他的右手缓缓滑向抽屉，拉开一条缝，握住了里面的录音笔。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