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峰的春，漫得像光纹草的藤蔓，缠缠绕绕，把所有角落都染成了绿。
万华树的花谢了，结出串小小的果，果壳上的纹比去年更繁：除了银白、暗紫、斑斓，竟多了丝青灰——是忘川界的忆纹，像把光纹鱼藏在泉底的故事，也缝进了果里。小铁蛋踩着机械轮，举着个光纹扩音器，对着果串喊：“牵星草！快爬过来！万华果给你留了最甜的颗！”
扩音器是他用机械族的废零件拼的，喇叭口缠着共生藤的须，须上的光纹能把声音变成光，顺着融雪溪往界桥飘。毛团蹲在溪边，往水里丢碎星石，石上的纹遇水即化，在水面画出条斑斓的路，“给牵星草当路标，别走错啦。”
凌冽坐在万族树的老根上，看着两个孩子忙。万华树的新叶正顺着枝干往外伸，叶尖的光纹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光纹草，草叶立刻弯了弯，像在打招呼。他忽然发现，今年的光纹草长得比去年密，却不挤——株与株之间总留着半尺的空，刚好够光纹虫飞过，够融雪水淌过，像它们自己商量好了“该站在哪”。
“紫纹者带孩子来了！”阿萤的声音从界桥方向传来，她手里牵着个梳紫纹辫的小姑娘，辫梢缠着银白纹，像把归心峰的雪，编进了无界墟的发间。小姑娘一看见万华树，就挣脱阿萤的手，往树下跑，怀里抱着个紫纹布包，打开来，是把牵星草籽，籽上的银纹正与万华果的纹对闪。
“我叫紫芽，”小姑娘把籽往土里埋，指尖的紫纹与毛团手背上的斑斓纹碰了碰，竟开出朵小小的三色花，“爹说，牵星草籽要在归心峰的土里发过芽，才认得回家的路。”
小铁蛋立刻凑过去，机械臂喷出细雾，把土润得软乎乎：“我给它们搭个暖棚，跟光纹虫的一样！”紫芽笑着摇头，往土里撒了把无界墟的雾尘：“不用，它们喜欢归心峰的风，吹着才长得快。”
凌冽望着三个孩子蹲在土里扒拉的背影，忽然想起初到无界墟时，曾担心紫纹与银纹会冲突。如今才懂，孩子们的手碰在一起，纹缠在一起，比任何法则都更能说清“该怎么相处”——哪用得着“该与不该”，不过是“我有籽，你有土，凑在一块儿试试”。
刘影背着箭囊从后山回来，箭尾的金纹扫过新埋的籽，土里竟冒出点绿芽，芽尖顶着片半银半紫的叶。“混沌界的毛团爹带着碎星苗来了，”她往嘴里丢了颗光纹果，“说要在界桥边种片‘星草坡’，让光芽苗和牵星草当邻居。”
果然，界桥的光带里飘来群身影：毛团爹扛着捆碎星苗，苗叶上的斑斓纹在光带里闪，像串会动的小星；身后跟着几个混沌界的孩子，手里捧着星尘袋，袋口漏出的星屑落在地上，竟长出片会发光的草。
“紫芽！”一个虎头虎脑的混沌男孩冲过来，往紫芽手里塞了颗星尘糖，“我娘说，吃了这个，你的紫纹能长出星点！”紫芽笑着往他兜里塞了把牵星草籽：“那你的苗要记得往无界墟长，我给它们留着雾水呢。”
孩子们很快混熟了，围着界桥的光带种籽：小铁蛋用机械臂圈出“银纹区”，紫芽撒下牵星草籽，混沌男孩埋进碎星苗，毛团则在每个坑边摆上光纹虫蜕的壳，壳上的纹能跟着光流变，像给新苗做了个“会喘气的门牌”。
凌冽、阿萤、刘影站在远处看。万华树的叶影投在地上，像无数只手牵在一起；界桥的光带里，归心峰的银、无界墟的紫、混沌界的斑斓正慢慢融，像杯被春风搅得刚好的蜜水；光纹虫从暖棚里钻出来，围着新苗飞，翅上的光纹在苗叶上印下小小的圈，像在说“欢迎呀”。
“你看，”刘影忽然说，“不用我们说‘要团结’，他们自己就懂得‘要凑在一块儿’。”
阿萤的光弦杖轻轻响了声，弦音顺着光带飘，新苗的叶尖竟跟着颤，像在跟着唱。“老亲卫长手札的最后一页，”她望着孩子们的背影，“其实不是空白，是等着这些孩子来写。”
凌冽望着光带里流转的光，忽然明白，所谓“平衡”，从来不是“完成时”，是“进行时”——就像这些籽在发芽，苗在长高，孩子们在笑着种下去，明年再来看看长多高。没有终点，只有“慢慢来”的温柔。
傍晚时，第一株跨界苗破土了：是紫芽种的牵星草，却顶着片混沌星纹叶，根须缠着小铁蛋埋的银纹石，像个三个世界凑出来的小家伙。孩子们欢呼着扑过去，指尖的纹碰在草叶上，草突然开出朵花，花瓣上的银、紫、斑斓纹转着圈，像在跳支圆舞曲。
“叫它‘共鸣花’吧！”毛团举着手喊，花影落在地上，化作光纹鸟，叼着片花瓣往忘川界飞，“让光纹鱼也看看！”
凌冽望着光纹鸟消失的方向，那里的忆雾泉边，光纹鱼正衔着归心峰的光纹果壳，往泉底的石缝里塞，像在藏什么宝贝。他知道，这故事还长着呢——共鸣花会结籽，星草坡会蔓延，孩子们会年年在界桥边种新的苗，而万华树的叶，会把这些都记下来，藏在纹里，等明年的风来读。
归心峰的风，带着光纹草的香，带着孩子们的笑，带着所有世界的暖，轻轻吹着。
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慢慢生长。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