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把手术日志重新塞回抽屉，指尖在焦黑的纸条边缘停了一瞬。她没说话，只是将钢笔插进胸前口袋，两支录音笔也逐一检查后固定好。走廊尽头的广播声还在循环播报巡查安排，机械女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来回碰撞。
顾明远靠在档案柜边，警号牌贴在掌心，指腹摩挲着背面那道刻痕。他抬眼看向她，“走吗？”
她点头，转身朝护士站方向移动。脚步踩在积灰的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印子。顾明远跟上，右手已握住了枪柄。
回到护士站，电脑屏幕仍黑着，总闸拉下后未再通电。林蔚然从包里取出备用电源线，接上终端主机，屏幕闪了一下，跳出系统自检界面。她快速翻找日志记录，发现最后一次设备重启是在二十分钟前——正是他们进入园区的时间点。
“有人远程操作过。”她说。
顾明远走近，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戳。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动。”
监控画面突然亮起，右下角显示来自行政楼东侧走廊的实时影像。画面稳定清晰，信号源持续在线。
林蔚然立刻拔掉电源，屏幕熄灭。可不到十秒，应急照明灯闪烁了一下，墙角的广播喇叭传出声音。
“林记者，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一点点撬开不该碰的东西。”周慕云的声音平稳，带着笑意，“可惜，他最后也没看到结局。”
林蔚然猛地抬头，目光扫向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她抽出钢笔，按下侧边按钮，一道细弱的红光射出，在镜头表面划过一道焦痕。摄像头随即失灵，画面中断。
“他在看着。”她低声说。
顾明远已切换通讯频道，耳机里传来加密频段的确认回应。他收起设备，“地下二层有机房，信号源大概率从那里发出。”
“那就让他看个清楚。”林蔚然走向配电箱，蹲下身，掀开面板。里面线路交错，主继电器位于中央位置。她调整激光键的输出功率，对准节点，轻轻一按。
红光刺入金属接口，发出轻微的“滋”声。整栋楼瞬间断电，只有墙边的应急灯陆续亮起，发出幽蓝微光。
趁着光线变化的刹那，她启动录音笔的夜视功能，迅速扫视四周墙面。病房门后的管道布局在暗光中显现出来——每间房的墙角都有隐蔽接口，连接着一条贯穿整层楼的暗管，走向直通地下室。
“和货轮上的一样。”她快步走到最近的病房门口，推开门。房间内陈旧不堪，病床锈蚀，床垫发霉。她用手电照向墙角，接口处残留着深褐色污渍，边缘结痂，像是长期渗漏所致。
顾明远也进了房间，蹲下查看排污管接口。他用指腹蹭了点残留物，捻了捻，“不是普通废水。”
就在这时，广播再次响起。
“顾警官，你以为切断电源就能躲过去？”周慕云的声音低了几分，“你母亲三年前在这里做过手术，你知道吗？就在三楼妇科病房，第十二号床。”
林蔚然猛然回头。
顾明远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收紧，警号牌被攥得发烫。
“她当时签了知情同意书，自愿参与新型药物试验。”周慕云语气轻缓，像在讲述一件寻常往事，“可惜，效果不理想。不过……样本数据很宝贵。”
顾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停下？”
“我只是提醒你，有些真相，挖得太深，会伤到自己人。”
话音落下，广播归于沉寂。
林蔚然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他深吸一口气，把警号牌收回衣袋。
两人返回护士站，林蔚然重新接通备用电源，试图恢复部分监控画面。系统重启过程中，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一条短信静静躺在屏幕上：
【你母亲的血样在3号冷藏柜】
没有号码，没有署名，发送时间是三十秒前。
她立刻调出建筑图纸碎片，放大负一层区域。冷藏区标注为“生物样本储存”，配有独立制冷系统和双重复合门禁。但图上并未标明具体编号分布。
“3号柜……”她喃喃道。
顾明远凑近看手机，眉头紧锁。他取出警徽，翻到背面，对照刻痕中的坐标数值，输入随身平板的小型解析程序。算法运行片刻，定位圈最终落在冷藏区西北角。
“那边有三个并列柜体。”他说，“3号可能是最里面的那个。”
“谁会发这条信息？”她问。
“内部人员，或者……不想让证据消失的人。”他顿了顿，“也可能是陷阱。”
林蔚然盯着短信看了几秒，然后将手机锁屏，放进防水袋。她重新检查背包里的工具：备用电池、强光手电、防毒面具、切割钳。
“如果是陷阱，他也希望我们相信这是真的。”她说，“而我相信，你母亲的血样确实存在。”
顾明远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没回避，“从手术日志到样本送检，再到今天这条短信，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一个闭环——他们用病人做实验，二十年没停过。你母亲的名字出现在这个链条里，不是偶然。”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装备，朝楼梯间走去。地下通道入口在行政楼西侧，需穿过一条封闭走廊。沿途灯光昏暗，墙壁潮湿，冷气从下方缝隙不断涌出。
走到楼梯口，顾明远伸手拦住她。他先探头往下看，确认没有异常动静，才示意前行。
台阶向下延伸，水泥表面布满水渍。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带出白雾。拐过两道弯后，眼前出现一道厚重金属门，上面贴着“负一层 样本储存区”字样。
门旁是电子识别面板，屏幕漆黑。
顾明远拿出工具，拆开面板外壳，开始短接线路。林蔚然守在一旁，手电照向门缝。突然，她注意到门框底部有一道新鲜刮痕，像是近期有人强行开启过。
“有人来过。”她说。
顾明远没停下动作，“也许就是发短信的人。”
“咔哒”一声，门锁弹开。
他们推门而入，冷风扑面。室内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银白色冷藏柜，指示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绿光。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金属冷气。
林蔚然打开手电，快速扫视编号。1号、2号、4号……直到西北角第三个柜体，标签上写着“3”。
她走过去，伸手触碰把手。金属冰冷刺骨。
顾明远站在她身后半步，右手握枪，左手按在腰间的通讯器上。他低声说：“打开之前，确认周围有没有监控联动。”
林蔚然环视四周，发现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圆形探头，镜头朝下。她举起钢笔，激光轻扫，探头冒了股青烟，停止转动。
她握住3号柜的把手，缓缓拉开。
柜内隔层整齐摆放着若干密封试管，标签模糊不清。她取出一支，对着灯光查看。编号栏写着“Gm-”，姓名栏为空，采集日期正是七月二十五日。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
顾明远接过试管，盯着编号看了很久。
外面，制冷机组的轰鸣声忽然变调，像是某种设备正在启动。头顶的应急灯闪了两下，随即稳定下来。
林蔚然正要说话，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还是那串无号码提示。
新消息只有一行字：
【别碰试管，指纹会激活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