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宗议事殿的青铜兽首烛台噼啪爆响，十七盏玄铁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林渊站在殿中第三块青石板上，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方才跨进殿门时，古碑在识海轻轻震颤，那道“三日之内，杀机临身”的金纹还未完全消散。
“都说说吧。”云鹤真人端坐在主位，玄色道袍上的云纹随呼吸起伏，“韩少阳供认玄霄门在三十六个门派安插卧底，结丹大典当夜同时动手。 此事可还有疑点？“
执法堂主李啸天踏前半步，腰间铁牌撞出清响：“属下已审过韩少阳七遍，他体内被种下’锁魂钉‘，每说一句假话便要受千针钻骨之痛。 玄霄门的密令、与青冥长老的传讯玉简都在，确凿无疑。“
观礼长老风无痕晃着手中茶盏，茶沫溅在他靛蓝道袍上也不在意：“老东西我倒是好奇，玄霄门为何偏挑结丹大典？ 那夜各宗护山大阵全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因为结丹修士需引动天地灵气淬体。”青冥子突然开口，这位负责观星象的护法向来少言，此刻他浑浊的眼珠里泛着冷光，“若在灵气最紊乱时释放噬魂者，既能干扰结丹，又能借修士失控的灵气扩大伤亡——好毒的算计。”
林渊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注意到青冥子说话时，云鹤真人的拇指在案几上轻叩了三下——这是他幼年在青竹村见过的，村老们商量要事时，最谨慎的人会用指节敲出暗号。
“林渊。”云鹤真人突然抬眼，“你是第一个发现玄霄门渗透的，对清查之事有何看法？” 殿内温度骤降。
林渊能感觉到十二道目光同时刺在背上——除了云鹤真人的探究，李啸天的信任，风无痕的兴味，还有两道隐晦的冷意，像毒蛇信子扫过后颈。
“回宗主。”他低头行礼，声音沉稳如旧，“玄霄门卧底能潜伏十年，必有内应。 若全面清查，恐打草惊蛇。“
“那依你之见？”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渊指尖轻轻碰了碰怀中的骨片，古碑在识海泛起温热，“可对外宣称要彻查内门，实则重点排查外门杂役、各峰火工——这些地方最易被忽略，却能接触到护阵灵脉。” 云鹤真人目光微凝。
他当然听出林渊的言外之意：所谓“清查”不过是幌子，真正要钓的，是借清查之名排除异己的人。
散殿时已近子时。
林渊跟着李啸天走出殿门，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他打了个寒颤，却不是因为冷——方才在殿中，古碑又闪了三次微光，每次都对应某位长老转头的瞬间。
“小友留步。” 风无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丹师手里提着个青铜匣子，匣身刻满星图，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这是星陨镜。”他将匣子塞进林渊怀里，“老东西我年轻时在陨星谷捡的，能照出三日内的因果线。 你要查古碑的事，总用得上。“ 林渊指尖刚触到匣身，识海古碑突然剧烈震动！
他险些踉跄，好在及时扶住廊柱。 风无痕眯眼瞧着他发白的脸色，突然笑出声：“看来这镜子和你那宝贝碑纹倒投缘。”
“谢风长老。”林渊深吸一口气，将匣子收好。
他能感觉到古碑在识海深处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死死压住。
第二日卯时，李啸天带着二十名执法弟子巡山的消息便传遍全宗。
林渊却在辰时被传去偏殿整理卷宗——这原本是外门弟子的活计，可当值的外门执事说：“宗主特意交代，要最细心的内门弟子来做。”
林渊站在偏殿门口，望着殿内堆积如山的竹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抬手摸了摸眉心的碑纹，识海瞬间浮现推演界面：竹简上的灰尘呈环状分布，最上面一摞的绳结是新换的；殿后窗户的插销有新鲜划痕，像是被薄刃挑过；更重要的是，他方才经过演武场时，本该随李啸天巡山的三长老座下弟子，正躲在槐树下交头接耳。
“消耗灵气100点，推演当前处境。” 古碑的金光在识海流转。
当“双杀局”三个大字浮现时，林渊的指尖几乎掐进掌心——玄霄门余党会在未时三刻从殿后潜入，而宗门内部某人买通了外门执事，故意将他调至此地，等玄霄门得手后，再以“与敌勾结”之名清洗他的旧部。
未时二刻，林渊将一卷《护山大阵修缮记录》故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用朱砂笔圈出“西峰灵脉节点”——那是他伪造的破绽。
随后他退到殿角，咬破指尖在地面画出七道暗纹，最后一步踏在中央时，碑纹突然亮起，整个人如轻烟般消散。
未时三刻，殿后窗户“咔嗒”轻响。
两个蒙着面的人影闪进来，目光立刻锁上那卷被圈红的竹简。
为首者刚要伸手，突然顿住——他分明看见五步外的林渊正端坐在案前，可等他扑过去，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幻影阵！” 话音未落，殿门“轰”地撞开。
李啸天手持玄铁剑当先冲进来，剑尖挑开刺客面巾，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玄霄门‘鬼面’，三年前在苍梧镇屠过两条街。”
另一名刺客见势不妙，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飞针。
林渊的身影突然从梁上坠下，脚尖点地的瞬间，掌心凝聚的灵气化作一道青光，将飞针击落在地。
他望着刺客惊恐的眼睛，声音冷得像九阳山的冰泉：“玄霄门的人，该知道云鹤宗的规矩。”
月上中天时，林渊站在自己的竹舍前。
风无痕送的青铜匣子在怀中发烫，他摸出匣子，月光透过匣身的星图，在地面投下细碎光斑。
古碑在识海缓缓旋转，一行新的金纹浮现：“真正的对手......才刚刚登场。” 他抬头望向夜空，云层后有星子忽明忽暗，像极了风无痕说的“因果线”。
林渊握紧匣子，指尖触到匣底一道凸起的纹路——那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却与怀中骨片上的铭文隐隐呼应。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竹舍，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林渊望着案头那盏将熄的油灯，突然笑了——他等这一天，等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