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还扣着那根海棠纹银针，血从掌心不断滴落。阵眼的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他呼吸很浅，胸口几乎不动，只有护腕下的旧疤还在抽搐，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沈清梧跪坐在阵心边缘，左手撑地，右手按着伤口。她的手腕被自己割开，血顺着指尖滑下，滴进阵眼中。青光猛地一颤，旋即升腾而起，形成一道螺旋光柱。她耳后的月牙疤痕开始发烫，皮肤下泛出幽蓝微光，像是有液体在流动。
“阵……在吸我的血。”她低声说。
周嫂靠在终端残骸上，右眼已经看不见东西，左眼死死盯着阵眼。她抬起手，想碰触接口，可手指刚碰到金属片就抖得厉害。她咬牙：“再撑不住了，没人输灵力，阵要塌。”
话音未落，阵法四周的锈针一根根离地浮起，针尖转向内侧，对准三人。空中传来低沉嗡鸣，像是某种规则正在崩坏。
沈清梧闭上眼。她感觉到体内的毒素在动，不再是那种烧灼般的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仿佛这阵法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她把双手放在胸前，掌心相对，嘴里吐出几个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但声音传了出去。
夜空裂开。
两轮月亮同时浮现，一明一暗，交叠旋转。明亮的那轮是真实的月光，另一轮则是幽蓝色的虚影，轮廓模糊，却散发着压迫感。双月照下，医院顶楼被青光笼罩，所有被救的医护身体一震，灵脉剧烈跳动，有人开始抽搐，有人七窍渗血。
“不对！”周嫂嘶喊，“灵脉要爆了！”
沈清梧睁开眼。她的瞳孔变成了银白色，映着双月的光影。她抬头看天，嘴唇微动：“不是爆，是同步。”
果然，几秒后，所有人的脉动节奏开始趋同，频率一致，像是被某种力量统一了心跳。阵法稳定下来，浮空的银针缓缓落下，针尾朝地，排列成环。
风停了。
灰烬悬在半空，不动。
齐砚生突然咳了一下，嘴角溢出黑血。他的手指仍紧紧攥着银针，可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孢子在他经脉里快速游走，皮肤下的暗红纹路蔓延到脖颈，像蛛网盖住了喉结。
沈清梧低头看他。她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可指尖刚靠近就被一股反冲力弹开。阵眼排斥外力接触核心施术者。她收回手，转而将伤口再次贴近阵心，让血持续流入。
“你要死了。”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从耳边，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周嫂闷哼一声，鼻孔流出鲜血。她捂住头，牙齿咬破嘴唇：“谁？”
“你们救不了任何人。”那声音继续说，“沈清梧，S-7号宿体，灵脉者与畸变体混血，最佳容器。”
沈清梧猛地抬头：“我不是容器。”
“你母亲死于基因崩溃，父亲是第一个畸变实验体。你活着，是因为齐砚生五年前用七根银针封住了你的识海。你以为那是治疗？那是压制。”
“闭嘴。”沈清梧咬牙。
“你们启动的是‘引灵归源’阵，需要纯血青囊门主脉者献祭心元才能激活。齐砚生快死了，阵法只能维持到他断气。而你，沈清梧，你是唯一能接替阵核的人——因为你的血，既是钥匙，也是燃料。”
沈清梧瞳孔收缩。
她低头看阵眼。自己的血正被迅速吸收，青光越来越强，可齐砚生的气息却越来越弱。他的胸口几乎不再起伏，只有古瞳深处还有一丝微弱的青芒，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她明白了。
这个阵，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活。
它要的是牺牲。
她松开手，任由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她慢慢挪到阵心中央，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掌心向下压在阵眼上。
“我不当容器。”她说，“我当钥匙。”
话音落下，双月光芒交汇，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她头顶。她的旗袍无风自动，发丝飘起，耳后疤痕裂开，渗出淡蓝色的血。她的身体开始发光，与阵法融为一体。
青光暴涨三丈。
整个医院顶层被照亮，连远处高楼的玻璃都反射出奇异的光晕。所有医护停止抽搐，呼吸平稳，灵脉恢复常态。阵法彻底稳定。
周嫂瘫倒在地，七窍流血，手里还握着半截银针。她喉咙动了动，没发出声音，眼睛慢慢闭上。
风卷起灰烬，掠过满地锈针。
齐砚生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他没能睁开眼，可拇指轻轻蹭了蹭银针表面，像是在确认它还在。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个字：
“梧……”
沈清梧听见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更用力地压住阵眼。她的唇角溢出血丝，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笑了。
“我在。”
双月依旧悬空，一明一暗，缓缓旋转。
阵法中心，青光如幕，三人静止不动。
远处城市灯火无声，警笛声早已消失。
一片灰烬落下，粘在齐砚生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