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铁堡孤城
就在楚歌与苏软软在东海市相对宁静的街道上，为青霖市的未来奔走、甚至难得地享受一丝个人情感的萌芽时，远在北境的人类最宏伟的防线——“铁堡”超级要塞群，正经历着开战以来最残酷的煎熬。
与青霖市那种依托城市废墟、步步浴血的巷战不同，铁堡是人类工程学与灵能科技的巅峰造物。它并非一座孤城，而是由一座主城和数座卫星支城构成的庞大防御体系。高耸入云的合金城墙，厚度足以抵御陨石撞击，墙体内嵌着层层叠叠的灵能矩阵，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城墙顶部宽阔如高速公路，甚至可以让“穷奇”主战坦克直接开上城墙，作为固定炮台使用。从城墙基底延伸出的巨大斜坡，连接着地面与城墙顶部，确保重型装备和兵员能够快速机动。
更为骇人的是城墙各处如同巨兽獠牙般探出的炮口：密密麻麻的灵能副炮组成交叉火力网；数十门需要数栋楼房体积作为能量核心的灵能主炮，其充能时发出的嗡鸣能让大地震颤；以及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三门如同山岳般的灵能轨道炮，它们的炮口直指远方冥川节点最浓郁的方向，是人类威慑鬼物的最终兵器。
然而，这座看似不可摧毁的钢铁壁垒，此刻却像一个消耗财富与生命的无底洞。
暗红色的天幕下，鬼物的进攻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低阶的蚀骨犬、爬行尸如同炮灰，用数量消耗着守军的弹药和灵能护盾的能量。它们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却又迅速被后续涌上的鬼物踩成肉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混杂在潮水中的高阶鬼物。b级的“破城鬼”会用腐蚀性能量液持续喷涂城墙的同一节点，直到灵能护盾过载、合金装甲被蚀穿。A级的“撼地者”则悍不畏死地冲向城墙，用巨大的骨锤猛砸，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段城墙微微颤抖。更可怕的是神出鬼没的“影刃猎杀者”，它们能短距离瞬移，突然出现在城头守军之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后才悄然隐去。
“灵能主炮三号阵列，过载清除！目标，正前方‘撼地者’集群！”
“第七区段护盾能量降至百分之四十！请求紧急补充灵能电池！快！”
“西侧城墙三段被‘破城鬼’酸性唾液腐蚀，出现裂痕！工程队！工程队死哪去了！”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声嘶力竭的呼喊。城墙上的“穷奇”坦克主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将远处的高阶鬼物炸成碎片，但很快就有新的鬼物填补上空缺。灵能副炮喷射出的炽热光束，在空中编织成死亡之网，将试图飞越城墙的飞行鬼物烧成灰烬。那三门灵能轨道炮偶尔会发出毁灭性的咆哮，粗大的光柱瞬间净化数公里内的一切，但每一次发射，指挥中心的能量读数都会骤降一截，并且需要漫长的冷却时间。
反击的效果微乎其微。鬼物似乎无穷无尽，它们没有士气可言，不受伤亡影响，只是按照某种冰冷的意志，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北境军团原本野战的精锐，此刻只能依托工事，进行着绝望的防守。而原本驻守此地的北方边军，则在经历了初期野战的惨重损失后，大部分缩回了各个卫星支城中，依托坚固工事保存实力，很少主动出击配合主城作战，这使得铁堡主城的压力倍增。
这是一场极其不对等的消耗战。守军消耗的是宝贵的灵能电池、特种弹药、将士的生命以及要塞本身的耐久度。而鬼物消耗的，只是那些似乎可以无限再生的炮灰。
铁堡的指挥中心深处，韩如山将军看着实时战报和资源消耗清单，脸色铁青。他面前的沙盘上，代表鬼物兵力的红色标记依旧密密麻麻，仿佛从未减少。
“将军，这是今天的消耗简报。”参谋官的声音干涩，“灵能电池库存仅剩百分之三十五，按照当前强度，最多支撑两周。‘破邪-III型’灵能穿甲弹药库存告急，兵工厂的产能远远跟不上消耗。还有……重伤员数量激增，战地医院的再生舱液氮和生物凝胶已经见底了。”
每一份报告，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韩如山心头。铁堡不会丢——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它的硬件足够坚固。但照这样下去，这座人类最强大的要塞，可能会在弹尽粮绝、资源耗尽后，被鬼物用最原始的方式硬生生磨穿。
“朝廷的批复呢？东海行省承诺的补给呢？”韩如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朝廷……还在争论。主战派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支援铁堡，但保守派认为铁堡消耗过大，质疑其战略价值，建议……‘战略性调整防御重心’。”参谋官顿了顿，声音更低，“东海行省的回复是，他们需要优先保障本土防务，只能提供‘有限’的支援，下一批物资要延后半个月起运。”
“混账！”韩如山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们以为铁堡倒了，他们还能独善其身吗？！这是整个人类的防线！”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韩如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朝廷的拖延和地方的私心，根源在于铁堡的消耗实在太过惊人。维持这个超级要塞的运转，每一天燃烧的财富都是天文数字。在那些远离前线的大人物看来，这或许真的成了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但他是军人，他的身后是亿万百姓。他没有退路。
“命令！”韩如山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一、从即日起，所有非核心区域灵能护盾功率下调百分之二十，节约能源。二、成立战场物资回收小队，在火力掩护下，尽可能回收鬼物残骸中有价值的能量结晶和特殊材料，哪怕能补充一点是一点！三、向所有还能联系的上的自由佣兵团、冒险者公会发布最高等级悬赏，重金收购一切可用于灵能武器充能的结晶和高效电池，价格……上浮三成！”
这是饮鸩止渴。降低护盾功率会增加守军风险，回收鬼物残骸更是近乎赌博，而高价收购则会进一步掏空本就不宽裕的军费。但他别无选择。
在宏大的战争机器下，是个体的无声牺牲与挣扎。
一名年轻的装弹手，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机械地将沉重的灵能炮弹塞进炮膛，高温灼伤了他的手臂，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直到被轮换下去时，才发现双手已血肉模糊。
战地医院的医护人员如同上了发条，在伤员的呻吟与惨叫中穿梭，截肢、止血、注射强心剂……地上的血污来不及清洗，凝固了一层又一层。
甚至那些缩在支城里的北方边军士兵，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们看着主城方向永不熄灭的战火，承受着“畏战”的指责，内心备受煎熬，却又接到严令，不得擅自出击。
在这绝望的底色上，一种扭曲的“日常”也开始形成。士兵们学会了在炮火的间歇抓紧时间啃两口压缩干粮，在鬼物进攻的浪潮暂时退去时，靠着冰冷的城墙瞬间入睡。他们用沾满油污和血渍的扑克牌进行着最简单的赌博，用粗俗的笑话麻痹着对死亡的恐惧。
铁堡，这座人类用最高技艺打造的堡垒，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熔炉，不断投入资源、生命与希望，燃烧出短暂的、用以维系存在的光和热。它还能燃烧多久，没人知道。所有人只是在惯性支撑下，等待着要么是转机，要么是最终毁灭的那一刻。而远在东南的青霖市所获得的短暂安宁，其代价，正由这座北境孤城，默默地偿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