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中因“收割宗门功德”计划而泛起的兴奋，尘夜向小道问出了最后一个萦绕心头的疑问。
“既然修炼和功德之力在修士间并非绝密，那为何凡人们还会如此虔诚地去信仰、供奉那些显露神迹的修炼者？
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信仰之力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吗？”
小道仿佛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虽然尘夜无法看见其形态）
“废话，他们当然不知道！”
“你能在区区凝气境就接触到并成功凝聚功德之力，是特例中的特例！
寻常修士，哪个不是修炼到一定境界，知晓了功德之力的妙用后，便将此视为自身隐秘？
谁会傻到在凡人中大肆宣扬，说‘你们拜我其实是在给我送修为助力’？
这不是自断根基、嫌自己功德积累得太快吗？”
“更何况，即便真有极少数凡人机缘巧合下知晓了内情，他又岂敢四处声张？
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修士老爷们的手段不够狠辣？”
尘夜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确实如此，回想自己还是凡人乞丐时，对修炼界的认知也仅限于模糊的传说，后来也只知道可以通过宗门考核或依附修炼家族踏上仙路。
一旦进入那个圈子，等修为达到需要功德之力辅助的境界时，自然都心照不宣地加入到这场无声的收割中，甚至会主动封锁消息，维持凡人的“无知”。
让凡人只停留在知道“世上可修炼”的层面便已足够，有资质者自会被筛选出来，带入更上层的世界。
就在尘夜思绪翻飞，规划着未来“宗门功德收割路线”之时，身旁木桶中修炼的尘铃，周身气息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将他从遐想中拉回现实。
一股清冷、圣洁、仿佛不染尘埃的气息自尘铃身上弥漫开来，带着一种隐隐的、令人心生敬畏的疏离感……
与当初苏语瑶时感受到的几分神韵隐隐相似。
看着眼前气质悄然转变的妹妹，尘夜脑海中闪过无数形容，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赞叹。
看来是成功了。
尘铃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取代。
她“哗啦”一声从药力已近乎耗尽的木桶中跃出，兴奋地抓住尘夜的胳膊：
“哥哥！我成功了！我达到炼体九层巅峰了！可以准备引气入体，正式踏入凝气境啦！”
尘夜甩开脑中杂念，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
“好！做得很好。你先别急，好好巩固一下刚刚突破的修为，待境界稳定下来。
今晚，哥哥有份惊喜要给你。”
尘铃的大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什么惊喜？是什么呀？哥你现在就告诉我嘛！”
尘夜打了个哈哈，神秘地笑了笑，坚持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就不算惊喜了。”
他心中自有打算，
苏语瑶当初赠予的《太阴引气诀》和引月丹，单从名字推断，便知大概率需在夜晚月华最盛之时修炼效果最佳。
若是现在拿出来，以尘铃的性子，定然按捺不住立刻尝试，反而可能因根基未稳而事倍功半。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尘铃见哥哥态度坚决，虽然心痒难耐，但也只好撅着小嘴，乖乖地回到原地盘膝坐下，收敛心神，开始巩固刚刚突破的炼体九层巅峰修为。
……
距离鸭池村数十里外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其中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树，一根极为粗壮的横生枝桠上，刀疤脸正背靠着主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尽管判断那对“仙人兄妹”是不喜杀生的善人，但多年刀头舔血养成的谨慎，让他还是选择了远离是非之地。
拿到匣子后，他一路不敢停歇，亡命般狂奔，直到钻入这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寻到这处看似安全的枝桠，才敢停下来歇口气。
“嘿嘿……宝贝，我的大宝贝匣子……”
他喘匀了气，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贪婪笑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小心翼翼地将背后用粗布包裹的血蜕傀衣匣取下，抱在怀里，开始尝试打开。
然而，尘夜早已在匣子的开关机关上做了手脚，凭他一个凡人的气力，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方式开启。
刀疤脸折腾得满头大汗，用尽了各种方法，那开启凹槽却纹丝不动。
心中一横，直接抄起随身的佩刀，运足力气，朝着匣子狠狠劈了下去！
“铮——！”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软。
定睛一看，匣子表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妈的！什么鬼木头，这么硬？！”
但刀疤脸不惊反喜，“嘿嘿，不愧是仙家宝贝！光是这木头，拿去卖了也值老鼻子钱了！”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是否会弄出动静引人注意了。
求财心切的他，抄起大刀，对准匣子的接缝处，一下又一下地猛砸起来。
“铮——！”“铮——！”“铮——！”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林中回荡。
直到他累得几乎虚脱，双臂如同灌铅般沉重时，终于听到了一丝异响——
那严丝合缝的接缝处，被他蛮力砸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的细微缝隙！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缝隙，恰好照射在那道缝隙上。
刀疤脸迫不及待地凑近一只眼睛，拼命往里瞧——有反光！是银色的！
那熟悉的质感，还有隐约传来的轻微碰撞声……
没错，是银子！好多银子！
极度的兴奋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给了他最后的力量。
他高高举起已经有些卷刃的大刀，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着那道缝隙狠狠劈下！
“咔嚓——嘣！”
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响起，血蜕傀衣匣终于被他蛮横地劈成了两半！
其内部镌刻的精妙核心阵法，也随之崩毁，灵光瞬间黯淡、消散。
就在阵法瓦解的同一瞬间，那蜷缩于阵法核心、形态如蝙蝠般的天使意志碎片，在湮灭的边缘，竟恢复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我……我这是沉沦了多久？！那究竟是什么诡异手段！竟能将我从凌峰城主的意志中剥离出来！”
“将我困锁于那无尽轮回的幻境，不断磨灭我的神魂本源！拥有此等手段的强者，怎会出现在这等蛮荒边陲之地！”
“我的神魂……正在崩溃！该死！真是该死啊！！”
“澹雪凤！你这只死鸟！到底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来寻我救我！！”
“该死的小畜生！想将我彻底灭杀？！我就算形神俱灭，也要拉你陪葬！！！”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滔天的愤怒怨毒，充斥着蝙学虎这最后一缕残魂。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瞬，它凝聚起残存的所有魂力，循着那冥冥中最后一丝与“敌人”的微弱联系，发动了它所能做到的、最决绝、最恶毒的神魂反扑——
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瞬间湮灭金丹真人的神魂冲击，朝着匣子外那模糊不清的身形暴射而去！
然而，外界对此毫不知情的刀疤脸，正满脸狂喜地伸手，想要抓起那散落出来的、白花花的银子。
他的手尚未触碰到银两，那道恐怖的神魂冲击已然降临——
“噗！”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物砸碎，刀疤脸的头颅没有任何征兆地瞬间爆开，红白之物四溅。
他那无头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随即失去所有支撑，直直地从高高的枝桠上栽落，重重地砸在下方的腐殖层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发动了这最后一击的蝙学虎，在魂力彻底耗尽的刹那，才终于看清。
它拼死一击的对象，竟然是个没有丝毫修为波动的、彻头彻尾的凡人！
自己……竟然又被耍了！
连最后同归于尽都做不到，竟然被一个区区凝气境的蝼蚁，从头算计到尾！
甚至到死，都没能弄明白对方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该死的小畜生！！！我天使殿……定会……”
这无声的、充满极致怨毒的咆哮，并未能传达给任何人。
伴随着最后一丝意识的消散，这道引发云州城之乱的天使意志，便在这荒僻的树林中，彻底化为了虚无，不复存在。
而就在血蜕傀衣匣彻底毁坏、天使意志湮灭的同一瞬间。
远在不知多少里之外，云澜城内。
无人敢靠近打扰的最深处，一间灵气氤氲的奢华修炼静室中。
一位容颜能让周遭万物瞬间失声、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冰寒与绝美的女子，正盘膝闭目，似在感应着什么。
正是澹台箐。
猛地睁开了那双深邃如万古寒渊的眼眸，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蝙学虎？这废物……死了？”
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蔓延开来，捕捉着那冥冥中消散的感应。
“这距离……竟如此遥远？”
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下一瞬，她的身形便如同幻影般，无声无息地自静室中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