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师巷的散市依旧是那般模样，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数十个小摊整齐排列，摊主们或高声吆喝，或与客人低声讨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与矿石的腥气。韩烨的小摊依旧摆在角落，一块不起眼的黑布上，静静躺着两三件刚炼制好的低阶灵器——一把刻有“聚力”灵文的短刀，一枚能缓慢聚灵的玉佩，还有一柄尚未售出的锋锐灵剑，与三天前卖出的那把出自同源，只是灵文细节处略有调整。
他没有像其他摊主那样急于招揽生意，只是盘膝坐在摊位后，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运转着《聚灵诀》，默默感受着周围灵气的流动。散市上的灵气驳杂，既有各摊位灵器散发出的灵光，也有修士们身上不同属性的气息，这恰好能磨练他对灵气的细微掌控力——对于器师而言，这种掌控力比单纯的修为境界更重要。
“小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一声爽朗的招呼打破了韩烨的沉寂。他睁开眼，看到三天前买走灵铁剑的那个修士正大步走来，对方身着灰色劲装，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刚从某处历练归来，脸上带着风尘之色，却难掩眉宇间的兴奋。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更为壮硕的修士，穿着同样的劲装，背上背着一张巨弓，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似乎有些旧伤。
韩烨起身颔首：“这位兄台。”
买剑的修士快步走到摊前，毫不避讳地拿起那柄未售出的灵剑，掂量了几下，赞叹道：“果然和我那把一样好！你是没瞧见，昨天我带着它去妖兽山脉外围，遇上一头铁甲野猪，那畜生皮糙肉厚，寻常刀剑砍上去只留个白印，我这灵剑一下去，直接划开半尺长的口子，痛快！”
他身后的壮硕修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也伸手拿起灵剑，指尖在刃口轻轻拂过，又注入一丝灵气试探。当灵气顺着剑身流转，毫无滞涩地涌入锋锐灵文时，他猛地抬头看向韩烨，眼神凝重了许多：“这灵文刻画……比器师巷不少店铺的货色都强。”
“李大哥过奖了。”韩烨淡然一笑，“只是用心罢了。”
灰衣修士拍了拍壮硕修士的肩膀，对韩烨道：“这是我同伴，王虎，常年在妖兽山脉外围讨生活，最缺一把趁手的兵器。我把你的灵剑夸了几具，他非拉着我来看看。”
王虎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不像他，专挑速度快的剑。我要能破甲的，最好是刻‘破甲’灵文的长剑，妖兽的皮甲越来越硬，普通灵器根本不够用。”
韩烨心中一动。破甲灵文他在《天工造物录》中见过，比锋锐灵文复杂不少，不仅需要精准的线条，还得在灵文节点处融入一丝“穿透性”的灵气引导，对刻刀的力度和灵气的控制要求更高。这正是他想要尝试的方向——单纯的锋锐灵文只能保证刀刃锋利，而破甲灵文能让灵气在接触目标时形成一股集中的冲击力，专门克制厚重的防御。
“破甲灵文可以刻。”韩烨沉吟片刻，给出答复，“不过这灵文工序更复杂，需要的材料也得更坚韧些，价格会比普通锋锐灵剑高一些。”
灰衣修士立刻道：“价钱好说！只要东西好，多花点银子算什么？王虎，你说是不是？”
王虎点点头，盯着韩烨：“我要最好的，多久能做好？”
“三天。”韩烨给出准确的时间，“三天后这个时辰，你来这里取货。”他需要时间准备材料——普通精铁承受不住破甲灵文的灵气冲击，必须找一块蕴含微量“玄铁”成分的铁矿，这种矿石在铁器街不多见，但器师巷的材料铺应该能买到。
“好！”王虎干脆应下，“我先付一半定金。”说着就要掏银子。
韩烨抬手阻止：“不必付定金，东西做好你满意了再付钱。”这是他在猎虎村时就有的习惯，吴铁匠教他的——手艺好的匠人，从不怕客人跑单，反而能显出底气。
灰衣修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兄弟倒是爽快！我叫李明，他叫王虎，都是散修，在城外讨口饭吃。你这性子，我喜欢！”他转头对王虎道，“我就说吧，这小兄弟靠谱。”
王虎脸上也露出一丝缓和，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三天后，我准时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明询问韩烨是否还能炼制其他灵器，韩烨说目前主要精力在刀剑上，其他器物还需琢磨。李明便说以后有需要再找他，这才与王虎一同离开。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韩烨缓缓坐下，心中既有完成第一笔定制订单的喜悦，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更像是一次考验——如果能成功刻出破甲灵文，证明他的炼器水平又上了一个小台阶，以后在散市的名气也能更响一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在猎虎村的铁匠铺里日复一日地抡锤，掌心布满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而有些粗大。但正是这双手，有着超乎常人的稳定和精准，无论是打铁还是刻灵文，都能完美执行他的意志。
“破甲灵文……”韩烨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灵文的线条，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炼制步骤：先找玄铁精矿，熔炼时要加入三成普通精铁中和其脆性；锻打时要用《九转玄功》催动灵气，让两种金属分子彻底融合；刻灵文时，第一笔要重，定住穿透的基调，中间的节点要轻而稳，最后收笔时要注入一丝自己的灵力作为“引子”……
旁边摊位的摊主是个中年修士，刚才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见李明和王虎走了，才凑过来低声道：“小伙子，你胆子不小啊，敢接王虎的活？他可是出了名的认死理，东西不好能跟你闹翻天。”
韩烨看了他一眼，这摊主前两天还因为韩烨抢了他几单生意，暗地里用灵气干扰过他的摊位，此刻却主动搭话，显然是看出了韩烨的潜力，想套个近乎。
“手艺怎么样，东西说话。”韩烨淡淡回应，没有过多寒暄。
中年摊主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缩了回去，心里却暗骂：小子狂什么？等你做砸了王虎的订单，有你好受的！王虎在散修里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去年有个器师给他炼的灵剑崩了口，被他当场砸了摊子。
韩烨没理会他的心思，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准备提前离开。他得去器师巷的材料铺看看，玄铁精矿的价格如何，顺便再买些融灵水——刻破甲灵文需要更多的融灵水来润滑刻刀，避免灵文线条出现毛刺。
走在器师巷的石板路上，阳光透过两旁店铺的幌子洒下斑驳的光影，韩烨的脚步比来时更显沉稳。这是他在岚风城接到的第一个定制订单，意义不同寻常。它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客人挑选的小摊主，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回头客”，有了被认可的手艺。
从猎虎村的铁匠学徒，到张记铁铺的师傅，再到如今能在器师巷接到定制订单的散修器师，这条路他走得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韩烨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巍峨的城墙，那里刻着的灵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池的底蕴与规则。他握紧了腰间的精铁匕首，那是吴铁匠送他的临别礼物，此刻却像是在提醒他——无论走到哪里，手艺人的根，永远在自己的手艺里。
三天，他必须拿出最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