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清风镇的地界，喧闹声渐渐被山林的寂静取代。韩振背着韩烨，一步步踏上返程的山路，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韩烨趴在父亲的背上，小脸埋在粗布衣裳里，不哭也不闹，安静得让人心疼。刚才那些刻薄的议论像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尤其是那句“他是捡来的”，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幼小的心灵。他不是没有听过村里的闲言碎语，但在测灵大会上被当众戳破，那种羞耻和茫然，比“伪灵根”的打击更让他难以承受。
山路崎岖，韩振走得很稳，却始终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儿子身体的僵硬，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些伤口，语言是苍白的；有些委屈，只能靠时间慢慢抚平。他只是偶尔会调整一下姿势，让韩烨靠得更舒服些，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一点点传递过去。
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碎石的山路上，像两个相依为命的剪影。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叹息。
“爹，”韩烨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伪灵根是什么？是不是我很笨，所以才测不出来像样的灵根？”
韩振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前走，声音低沉却坚定：“伪灵根不是笨，是这天地灵气瞎了眼，没看到我家烨儿的好。”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韩烨的屁股，“你记着，灵根只是修行的门槛，不是人生的全部。村里的王木匠不会修行，却能做出最结实的桌椅；张屠户连灵气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能一刀劈开最硬的骨头。他们活得不比谁差。”
韩烨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韩振又说：“爹送你去学打铁吧。吴铁匠的手艺在清风镇都有名，你跟着他好好学，将来能打得出削铁如泥的刀具，能铸得出坚固耐用的农具，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走到哪儿都挺直腰杆。”
他蹲下身，把韩烨放下来，认真地看着儿子的眼睛：“烨儿，爹没本事让你成为修仙者，但爹能让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修行路走不通，咱们就走另一条路，照样能走出名堂来。”
韩烨看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看着他额头的汗水和眼角的细纹，心里忽然一酸。他知道，父亲比他更难受——不仅因为他测出了伪灵根，还因为那株白白送出的凝气草，因为那些嘲讽的目光。可父亲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句责备。
“爹，”韩烨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学打铁。”
“好小子。”韩振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雨后的山峦，“等咱们回家，爹就带你去见吴铁匠。那老头看着严厉，心却热得很，肯定会收你当学徒。”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铁匠铺的样子，烟囱里冒着烟，铁匠挥着大锤，火星四溅：“你看，等你学会了打铁，一锤下去，能把最硬的铁块砸成想要的形状，那种力道，那种掌控感，未必就比修仙差。”
韩烨看着地上的画，又看了看父亲期待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夕阳的光芒落在他脸上，映出泪痕，也映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父子俩重新上路，依旧没什么话，但空气中的沉重却消散了许多。韩烨走在父亲身边，小手牵着父亲粗糙的大手，一步一步，朝着猎虎村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父亲会陪着他，而他自己，也不能就此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