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拨开身前最后一片带刺的灌木丛时，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浓重的腥甜。
等等。他伸手按住正要迈步的吴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别着的藤纹匕首。这把耗费了他三滴精血的灵具此刻微微发烫，匕首表面的藤纹像是活过来般轻轻蠕动——这是他在多次试验后发现的异动，每当附近有高阶妖兽出没，匕首就会发出类似的预警。
吴昊立刻收住脚步，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少年的呼吸下意识放轻，目光警惕地扫过前方茂密的矮树丛。两人结伴进山已有三日，循着韩振指点的路线深入妖兽山脉外围，运气不错地猎杀了两头一阶初期的铁背野兔，此刻正准备循着原路返回猎虎村。
怎么了？吴昊的声音压得极低，灵气在丹田内悄然流转。自从突破到凡灵境二品后，他对周遭气息的感知敏锐了不少，但此刻却只闻到潮湿的腐叶味，并未察觉异常。
韩烨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蹲下身，手指拨开脚边的蕨类植物。枯黄的落叶下，几道杂乱的爪印深深嵌进泥土里，足有成人手掌大小，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凝固血迹。更令人心惊的是，爪印旁散落着几撮灰黑色的兽毛，根根如钢针般坚硬，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是黑风狼的踪迹。韩烨捻起一根兽毛，指尖传来刺刺的触感，但这爪印太深了，寻常黑风狼踩不出这样的力道。
黑风狼是猎虎村附近最常见的一阶妖兽，成年个体肩高近丈，奔跑时速堪比奔马，但其爪印通常只有孩童手掌大小。眼前这道爪印不仅尺寸超标，深陷的泥土里甚至能看到细碎的石屑——这意味着留下爪印的生物体重远超普通黑风狼，而且爪牙硬度惊人。
吴昊凑近细看，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低呼：烨哥你看那边！
两人拨开半人高的蒿草走过去，心脏猛地一缩。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榆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妖兽尸体，正是他们前两天猎杀过的铁背野兔。但此刻这些本该被带回村子的猎物已变得惨不忍睹——坚硬如铁的背甲像纸片般被撕碎，内脏散落得到处都是，脖颈处的伤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硬生生咬断的。
更诡异的是尸体的状态。铁背野兔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说明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但尸身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干瘪感，仿佛体内的精血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大半。韩烨用匕首挑起一块野兔的背甲碎片，发现断面处有细密的齿痕，边缘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这不是黑风狼干的。韩烨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黑风狼捕猎向来直接咬断喉咙，不会弄成这样。
吴昊忽然指着野兔尸体旁的地面：你看这些抓痕！
泥土上布满了混乱的抓挠痕迹，像是猎物在临死前经历过剧烈挣扎。但在这些痕迹之中，夹杂着几个清晰的梅花状爪印，比刚才发现的黑风狼爪印小了一圈，却更深邃，爪尖的印记如同刀锋刻过般锐利。更奇怪的是，这些爪印之间偶尔会出现成对的蹄印，小而圆，像是某种食草动物留下的。
一阶妖兽里，没有哪种是这样的足迹。吴昊皱着眉回忆家族传承的妖兽图谱，狼是犬科，爪印带蹼痕；熊是跖行，脚印像掌印；就算是山里的铁甲犀牛，蹄印也该是分瓣的...
韩烨没有说话，他正盯着老榆树的树干。在离地丈许的地方，树皮有一道明显的撕裂痕迹，深可见骨，边缘残留着几缕灰黑色的毛发——和刚才发现的黑风狼毛相似，却更长更粗。他纵身跃起，伸手摸了摸撕裂处，指尖沾到一些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这伤口是被硬生生撕开的。韩烨落地时眉头紧锁，看撕裂方向，应该是某种大型生物用爪子从下往上抓出来的。铁背野兔虽然只是一阶初期，但背甲硬度堪比精铁，能这样轻松撕开的，至少是一阶巅峰的妖兽。
可...可一阶巅峰的妖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昊的声音有些发颤。猎虎村世代居住在山脉外围，根据祖辈流传的经验，一阶巅峰的妖兽通常栖息在更深层的黑风谷，极少会跑到外围区域活动。
韩烨没有回答，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进山时，在溪水边看到的奇怪景象——原本该有不少鱼虾的溪水里一片死寂，岸边的石头上有被啃噬过的痕迹。当时他只当是普通野兽所为，此刻想来却处处透着诡异。
我们得快点回去。韩烨站起身，将藤纹匕首握在手中，这些铁背野兔是被故意留在这儿的。
故意？吴昊一愣。
你看周围的痕迹。韩烨指着地面，这些爪印虽然杂乱，但整体是朝着村子的方向延伸的。还有这些尸体的摆放，太刻意了，像是在...示威。
最后两个字出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吴昊顺着爪印延伸的方向望去，浓密的树林深处不知隐藏着多少双眼睛，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此刻听来竟像是野兽的低啸。
韩烨忽然抓住吴昊的手腕，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对方体内：用最快的速度回村，告诉村长和我爹，让大家今晚千万别出村。我去前面探探情况，半个时辰后一定回来。
不行！吴昊猛地甩开他的手，短剑地出鞘，要去一起去！你忘了我们说好要联手的？
韩烨看着少年涨红的脸，心中一动。他知道吴昊的性子，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比谁都重诺。当下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心点，跟着我，别掉队。
两人循着爪印和蹄印混杂的痕迹向前走了约半里地，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一片空地上，七八具黑风狼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每具尸体都和铁背野兔一样被撕碎，脖颈处的伤口同样血肉模糊。而在尸体堆旁，赫然躺着一头体型远超同类的黑风狼——肩高足有一丈五，毛色呈灰黑色，尾巴尖端却带着一撮诡异的白毛。
是黑风狼王！吴昊失声喊道。猎虎村的老人说过，黑风谷的狼王体型比普通黑风狼大上一半，尾巴尖有白毛，乃是一阶巅峰的妖兽，寻常修士根本不是对手。
韩烨的目光却落在狼王尸体旁的草地上。那里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形状像是某种生物留下的蹄印，比之前发现的更大更深，边缘还沾着几缕银白色的毛发。在血迹旁边，散落着几块碎裂的黑色鳞片，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不是一种妖兽。韩烨捡起一块鳞片，入手冰凉坚硬，这鳞片的硬度，至少是二阶妖兽才有的。
二阶？！吴昊的脸瞬间白了。二阶妖兽意味着已经开启灵智，实力远超一阶，就算是岚风城的修士遇到也要绕道走，怎么会出现在猎虎村附近？
韩烨忽然将鳞片揣进怀里，拉着吴昊转身就走：来不及细查了，这东西比我们想的更麻烦。快走！
两人不再说话，全力向着村子的方向疾奔。林间的风越来越冷，韩烨腰间的藤纹匕首烫得惊人，仿佛在预警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幽深的树林，隐约看到一道庞大的黑影在树冠间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记住我们看到的一切。韩烨的声音在奔跑中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回去之后，一个字都不能说错。
吴昊用力点头，握紧短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他们都明白，猎虎村的宁静，或许从今天起，就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