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铁匠铺的木窗棂上时，吴昊已经在村后的晒谷场折腾了半个时辰。
他盘膝坐在稻草堆旁，双手结着最基础的引气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谷香——那是韩烨前几日偷偷塞给他的半袋“特别的米”。起初他只当是山里新收的杂粮，直到昨夜服食后运转吐纳法，才惊觉腹中竟有丝丝缕缕的暖流传向四肢百骸，与天地间的灵气隐隐呼应。
“呼……”吴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睫上沾着的白霜簌簌落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那团原本稀薄如雾的灵气，此刻竟凝实了些许，流转时带着微不可察的嗡鸣。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三个月前他引气入体时，便是这般由虚转实，最终在丹田内凝成第一缕灵气，正式踏入凡灵境一品。而现在，那股即将冲破壁垒的悸动，比当初还要强烈数倍。
“难道……”吴昊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作为猎虎村唯一测出下品灵根的少年，吴昊自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父亲是村里少数懂些粗浅吐纳法的猎户，从他十岁起便逼着他每日凌晨修炼。可灵根资质摆在那里，三年来他也只堪堪停留在凡灵境一品巅峰，离二品始终差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族里的长辈说，这是天赋所限，寻常下品灵根能在十五岁前摸到二品门槛，已是烧高香。可吴昊不甘心——尤其是看着韩烨明明没有灵根，却凭着一股倔劲硬生生走出自己的路，他心里那点骄傲早就被磨成了不甘。
“再来！”吴昊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他刻意放缓呼吸，按照韩烨教他的法子，将意念沉入丹田。不同于以往的急躁，这次他试着模仿韩烨打铁时的节奏，一呼一吸间带着锤子砸在铁砧上的厚重感。
那半袋灵谷粥的余韵还在体内游走，像是无数细小的萤火虫，顺着经脉缓缓汇入丹田。天地间的灵气被这股温和的力量牵引着，不再是以往那般若即若离，反而如归巢的鸟雀，争先恐后地穿过他的毛孔。
“就是现在！”吴昊心中一凛，猛地催动吐纳法诀。丹田内的灵气团被他刻意压缩、旋转，如同韩烨锤炼铁块时反复折叠敲打。起初还带着滞涩感，可随着灵谷灵气的注入，那层困扰他许久的壁垒竟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嗡——”
一声细微的轻鸣在体内响起，像是琉璃碎裂。吴昊只觉浑身一轻，原本在经脉中艰难跋涉的灵气忽然变得畅通无阻，丹田内的灵气团暴涨近半，色泽也从最初的淡白转为莹润的浅绿。
凡灵境二品！
他霍然起身，脚下的稻草被灵气激荡得纷飞而起。抬手间，一股比以往凝练数倍的灵气顺着手臂涌向指尖，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晕。
“成了！我真的突破了！”吴昊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转身就往铁匠铺的方向跑。他要第一个告诉韩烨这个好消息——那个总是沉默着挥锤，却会把最关键的感悟悄悄分享给他的兄弟。
铁匠铺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叮叮当当”声。韩烨赤着膊，正抡着锤子敲打一块烧得通红的精铁，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脊背滑入腰间的麻布，在晨光中折射出古铜色的光泽。
“烨哥！”吴昊推开门冲进去，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我突破了！凡灵境二品！”
韩烨的锤子顿了顿，转过头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他看着吴昊指尖萦绕的灵气，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清晰的弧度：“恭喜。”
“还不是多亏了你那袋米！”吴昊几步凑到铁砧旁，压低声音道，“那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我感觉比家里给的淬气丹还管用！”
韩烨拿起旁边的水桶，舀起一瓢水浇在铁块上，白雾蒸腾中，他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山里采的灵谷，带点灵气，对你修炼有好处。”他没说这是自己冒着被妖兽袭击的风险，在山脉边缘找了三天才发现的珍稀谷物，更没说这半袋几乎是他目前所有的存货。
吴昊却不傻。猎虎村周围的山地他闭着眼都能摸遍，从未听说有什么能助修士突破的谷物。他看着韩烨手臂上因搬运铁块而暴起的青筋，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对方总是天不亮就进山，回来时裤脚总沾着泥污，有时甚至带着细微的划痕。
“烨哥，”吴昊的声音沉了沉，“以后有什么事，你别自己扛着。”
韩烨刚要说话，却见吴昊往后退了两步，摆出一个起手式，短剑“噌”地从腰间出鞘，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剑刃上，映出淡淡的灵气波动：“来试试？看看我这二品修士的厉害！”
他知道韩烨不爱张扬，可这份突破的喜悦，他只想用这种方式与对方分享。就像小时候分享一块麦芽糖，现在他想分享的，是彼此都在变强的证明。
韩烨放下锤子，拿起旁边一块擦汗的布巾随意抹了抹脸：“我可没灵气。”
“那就用你那身蛮力！”吴昊剑尖微扬，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上次你一拳打懵青面獠牙猪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韩烨看着他眼中的期待，终究是点了点头。他将麻布缠在手上，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这些日子修炼《九转玄功》，他的肉身强度早已今非昔比，正好也想试试，凡灵境二品修士的灵气，究竟有几分力道。
“小心了。”吴昊低喝一声，身形如狸猫般窜出，短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刺向韩烨肩头。他没有动用杀招，只是以灵气催动速度，试探着攻击。
韩烨不闪不避，脚下微微一错，恰好避开剑锋。同时右手成拳，看似缓慢地砸向吴昊持剑的手腕——这是他从打铁中悟出来的招式，看似笨重，却蕴含着千锤百炼的精准。
“好快！”吴昊心中一惊。他明明看到拳头的轨迹，却偏偏感觉避无可避。仓促间只得回剑格挡，灵气灌注的短剑与韩烨的拳头碰撞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吴昊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再看韩烨，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一拳只是掸掉了灰尘。
“你这肉身……”吴昊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腕，满脸的不可思议，“简直不是人！”
韩烨活动了一下拳头，刚才碰撞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吴昊的灵气在剑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罩，虽不坚固，却已能抵挡寻常刀剑。若是换了三个月前的自己，恐怕还真会被这一剑划伤。
“再来！”吴昊不服输地又冲了上来。这次他不再试探，短剑挽出几朵剑花，灵气在刃口凝聚成三寸长的芒，显然是动用了家族传授的基础剑招。
韩烨不再硬接，他脚下步伐变幻，时而如铁块般沉稳，时而如灵猴般迅捷。这是他结合打猎时的追踪技巧与炼体后的爆发力，琢磨出的步法。吴昊的剑招虽快，却始终差了一丝，每次都被他险之又险地避开。
阳光渐渐升高，铁匠铺里的铁器在两人打斗的劲风下微微震颤。吴昊的额头渗出细汗，灵气消耗让他的呼吸开始急促；韩烨则面不红气不喘，只是眼神愈发锐利，偶尔抓住空隙反击一拳，总能逼得吴昊手忙脚乱。
“停！停！”又一次被韩烨逼到墙角，吴昊拄着剑直喘气，脸上却笑开了花，“我服了！你这肉身，比凡灵境三品修士都硬！”
韩烨也停下动作，拿起布巾递给对方：“你的剑招进步很快，灵气运用也比以前熟练。”
“那是！”吴昊接过布巾擦着脸，得意道，“不过跟你比还是差远了。说真的，烨哥，你这没灵根都这么猛，要是……”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意识到失言。
韩烨却不在意，他走到铁砧旁，重新拿起锤子：“打铁吧，今天还有三张犁要赶。”
叮当的锤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沉稳，更有力。吴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有没有灵根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在朝着变强的路上，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将短剑收回鞘中，走到旁边拿起一块铁坯，学着韩烨的样子抡起小锤：“我帮你！”
两柄锤子交替落下，在炽热的铁块上敲出默契的节奏。晨光穿过烟雾，将两个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是在预示着，他们并肩同行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