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集团顶层，年度战略会议室。
气氛紧绷如弦。
投影仪的光束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打在幕布上，映出一串串复杂的财务数据。
沈瑶站在投影旁，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衬得她身形越发挺拔。
她手里的激光笔射出一道锐利的红点，稳稳停在第四季度陡峭上扬的营收增长曲线上。
“根据测算，新能源板块明年将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增长空间。”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我建议，将研发预算直接提高百分之十五，重点攻克固态电池的技术壁垒。”
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程卫东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叩，叩，叩。
沈瑶知道，这是他表示内心正在激烈盘算的小动作。
她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坐在会议室最角落的陈志明。
男人正低着头，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速划过。
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自从华北审计一役后，陈志明这个程卫东亲自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在程氏的地位坐火箭一样蹿升。
如今竟能破格列席只有核心高层才能参与的董事会旁听。
一招妙棋。
程卫东用陈志明这把同样锋利的刀，来制衡她这把……或许太过锋利的刀。
刀虽锋利，可不要伤到自己哦！
“沈总监。”
财务总监的镜片反射着投影的光，声音听不出情绪，“提高新能源的研发预算，就意味着要压缩其他部门的年度开支。
你认为，哪个板块可以动刀？”
问题尖锐又直接。
沈瑶早有准备。
纤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按，幕布上的图表瞬间切换。
“传统燃油车业务。”
她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平静，却在会议室里引起轩然大波。
“国家政策的风向，各位都看得到，明显在向新能源大力倾斜。
我们没有必要，再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一个注定要被淘汰的夕阳产业上。”
“哗——”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燃油车部门的负责人王总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跟了程卫东二十年，是公司的元老，此刻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真要砍了燃油车部门的预算，他带着的那帮老兄弟能捞到的钱就变少了！
他刚要拍案而起，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响起。
“我同意沈瑶的观点。”
程昱开了口。
他笔直地坐在父亲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程氏要想在未来十年，继续保持行业内的绝对领先，就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
程卫东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了。
他深沉如海的眼睛，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之间极有深意地来回扫了个遍，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会议又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最终，在程昱的力挺和翔实数据面前，沈瑶的提案以微弱的优势惊险通过。
散会后，人流涌出会议室。
程昱快走几步追上她。
在无人注意的拐角，温热的大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压低声音，语气里全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厉害啊你，连我爸那个老狐狸都被你说服了。”
沈瑶勾唇浅笑，没有说话。
程卫东不是被她说服的。
他只是被那串代表着真金白银和未来趋势的数据说服了。
在商业决策这件事上，那只老狐狸，比会议室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也要……无情。
真金白银回报的效果远比沈瑶的劝诫来的直接。
回到办公室，手机嗡嗡震动。
是程昱发来的消息：【故宫的照片都处理好了，网络上的那些偷拍图，我已经让公关部想办法都清理干净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放心，除了我电脑里的绝密备份，其他地方保证一张都找不到！】
第三条消息几乎是秒发过来，带着一股幼稚的霸道：【你的美，只能我一个人看。】
沈瑶看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出程昱发消息时那副得意又护食的表情。
在外杀伐果断的程氏太子爷，私下里却幼稚得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恨不得把她变成口袋里的珍藏，不给任何人看。
她指尖轻点，回了两个字：【霸道。】
程昱秒回：【只对你。】
沈瑶放下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年关将近，那个让她既渴望又有些畏惧的“家”，成了悬在她心头的一件事。
“瑶瑶？”
电话那头，李红梅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怎么这个点给妈打电话？忙完了？”
“妈，”沈瑶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钢笔，“今年春节，你哪天放假？”
电话那头出现了几秒钟的沉默。
“……今年医院排班，我得值除夕夜的班。”
李红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要回来过年吗？”
那份小心翼翼，让沈瑶的心头猛地一酸。
“我在想……”
沈瑶仔细斟酌着用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轻松，“要不要，带程昱一起回去看看你。”
“真的？！”
李红梅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巨大的惊喜隔着听筒都能溢出来，“那太好了！太好了！
我这就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对了，小程他……他喜欢吃什么？
妈提前去菜市场准备……”
听着母亲在那头兴奋地絮絮叨叨，沈瑶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可现实的问题，很快又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程昱是程家唯一的继承人，春节这样重要的传统节日，程卫东……会允许他的宝贝儿子，去一个普通工人的家里过年吗？
挂掉电话，沈瑶打开电脑，调出日历。
距离春节还有三周。
程氏年终的工作报告堆积如山，战略部的预算方案还需要反复拉扯博弈，千头万绪。
“想什么呢？”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程昱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
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办公室的清冷。
沈瑶接过咖啡，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她指了指屏幕上的日历：
“在算，春节前还有多少活儿要干。”
程昱凑过来看，温热的下巴亲昵地蹭着她的发丝：
“别把自己逼太紧，有些事，可以留到年后处理。”
“程昱，”
沈瑶转过椅子，仰头看着他，“春节……你一般都是怎么过的？”
“无聊透顶！”
程昱立刻做了个嫌弃的鬼脸，“大年初一，跟着我爸去给各路沾亲带故的老头子们拜年。
从初二开始，就是参加各种推不掉的饭局和应酬，一直得到初七上班才能解脱。”
他说完，眼睛猛地一亮，像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哈士奇：“怎么？你有别的安排？”
沈瑶轻轻点头：“我妈……她想让我回去……我刚才在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