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茶会，地点设在国贸顶层一家私密性极好的VIp包厢。
沈瑶算着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
推开包厢厚重的木门，发现赵夫人和一位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妇人早已等候多时。
包厢里焚着沉水香，雅致的古筝曲在空气中流淌。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燕京cbd的壮丽景观。
“哎哟，我们的瑶瑶来啦！”
赵夫人立刻热情地站起来招呼她，脸上堆满了笑，“快来坐，快来坐。
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衡达地产的李夫人。”
李夫人也站了起来。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目光却在沈瑶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
“赵阿姨，李夫人。”
沈瑶乖巧地上前问好，姿态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快坐，”
赵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尝尝，这可是我珍藏的云南古树普洱，专门留着招待你这个小贵客的。”
沈瑶双手接过茶杯，放到鼻尖轻嗅，然后小口品尝，姿态优雅。
“入口绵润，回甘悠长，确实是好茶。”她放下茶杯，微笑着说。
“哟，妹妹还懂茶？”
李夫人适时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喝咖啡奶茶的多。
静得下心来品茶的，可不多见啦。”
“谈不上懂，只是跟着程董耳濡目染，略知一二罢了。”
沈瑶谦虚地笑了笑，顺手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大腿”身上。
果然，李夫人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哎，说起程董，那可真是我们商界的前辈，”
李夫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眼光独到，魄力又大。
这次搞这个半导体，我们家老李天天在家里念叨，说要向程董好好学习呢。”
赵夫人在一旁适时地帮腔：“老李也是个实干家，你瞧瞧衡达这几年，发展得多好啊。”
三个人你来我往，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沈瑶全程保持着甜美的微笑。
一边应付着两位夫人，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李夫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果然，寒暄了三轮茶后，李夫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我们家老李啊，就是个瞎操心的命。
这不，他最近看上个项目，天天在家里琢磨，说没准能帮上程科新材的忙……”
来了。
沈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是好奇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哦？
是什么项目，能让李总这么上心？”
“就是……林涵菡团队的那个光刻机核心设备团队，”
李夫人故意做出犹豫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瑶的反应，“我听说，程氏之前接触过。
但因为团队里有外资背景，有些犹豫？”
消息传得真够快的。
看来林家那头已经跟李家彻底勾搭上了。
沈瑶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露出一副茫然又单纯的神情。
她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您知道的，我主要负责公司的运营筹备，具体的项目投资，都是投资部的同事在跟进。”
一招“四两拨千斤”，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
李夫人亲热地伸过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磕在桌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现在整个燕京城的圈子里，谁不知道你沈瑶是程董跟前最得力的红人？
程科新材那么大的事，程董能不跟你商量？”
沈瑶只是微笑，不说话，端起茶杯，继续慢悠悠地品茶。
敌不动，我不动。
李夫人见软的套不出话，只好换个策略，开始上硬菜。
“其实吧，瑶瑶，”
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瞒你说，那个项目，我们衡达已经准备接下来了。
主要就是想着，这个项目对咱们国家发展半导体产业有好处，不能让它黄了。
当然，要是将来程氏用得上，我们老李也愿意成人之美……”
这话就说得很有水平了。
是炫耀，又是施压，还带着点试探。
言下之意：这块肉我们已经叼到嘴里了，你们程氏要是想要，就得过来求我。
沈瑶听懂了。
她放下茶杯，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又灿烂的笑容。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看起来高兴极了，甚至带着点崇拜的目光看着李夫人，“我就说李总有远见有担当！
有衡达这么实力雄厚的企业接手，这个项目肯定能做得比在我们这儿好！
我回头就跟程董汇报这个好消息！”
“……”
李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术，全被沈瑶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给堵了回去。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难道程氏不应该感到紧张，不应该担心被竞争对手抢走好项目吗？
怎么她还反过来替我们高兴？
这一下，轮到李夫人彻底懵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茶会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李夫人使尽了浑身解数。
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却始终没能从沈瑶嘴里再挖出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沈瑶全程扮演着一个单纯无辜、崇拜前辈的职场新人，把李夫人恭维得舒舒服服，就是不接任何实质性的话茬。
临走时，赵夫人送沈瑶到门口，趁着李夫人不注意，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全是赞许。
“这丫头，简直是个人精，”
一坐进回家的车里，李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对着司机兼心腹愤愤地抱怨，“比她老板程卫东还难对付！”
……
揭牌仪式当天，程氏大厦一楼大厅人头攒动。
媒体记者、行业专家、政府代表济济一堂。
沈瑶穿着得体的藏青色套装，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介绍程科新材的战略规划。
李总挤在人群中，眼睛却一直往后台瞟。
程卫东和几位华科院领导正在那里交谈，气氛热络。
“老李！”
仪式结束后，程卫东主动走过来打招呼，“没想到你对半导体也感兴趣。”
李总堆起笑容：“向程董学习嘛，我们衡达最近也在布局高科技领域……”
“哦？”
程卫东挑眉，“什么项目这么有吸引力，让老李你都转型了？”
两人虚与委蛇地寒暄着，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对方。
沈瑶在不远处观察，发现李总时不时看向手表，似乎在等什么人。
突然，大厅入口处一阵骚动。
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在助理簇拥下走进来，现场记者立刻调转镜头。
“那不是科技局的张副局长吗？”有人惊呼。
李总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张局，您来了！”
程卫东微微皱眉，这个张副局长分管半导体产业政策，但并未在邀请名单上。
“程董，久仰久仰，”
张副局长热情地握住程卫东的手，“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张局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程卫东笑容不变，“里面请。”
沈瑶和程昱交换了个眼神，李总这招“借势压人”玩得漂亮，硬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闭门会议被迫推迟。
小型接待室里，张副局长对程科新材赞不绝口，话里话外却总往设备国产化上引。
“我们很欣赏程氏的决心，”张副局长抿了口茶，“不过半导体产业链长，单打独斗可不行。”
“张局说得对，”李总立刻接话，“我们衡达最近接触了个设备项目，正好补上程科的短板。”
程卫东不动声色：“哦？什么项目这么神奇？”
气氛骤然紧张，沈瑶站在角落，冷眼看着这场博弈。
李总显然有备而来，但程卫东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样吧，”程卫东最终松口，“把项目资料发给我们评估一下。”
离开时，李总志得意满。
却不知道程卫东转身就对周黎吩咐：“查查这个张副局长和李总的关系，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