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老城区的家属院藏在一排老槐树后面，墙皮斑驳，楼梯扶手上包着一层厚厚的浆糊——那是多年前居民为了防滑糊的旧报纸，如今早已泛黄卷边。林晓和王队长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手里拎着两袋水果，是从楼下超市买的，想着第一次见李建国，总不能空着手。
“就是这儿了。”王队长停在302门口，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福”字，旁边还挂着个小小的党员之家牌子。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缓慢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
“您是李建国李局长吧？”林晓赶紧露出笑容，递上证件，“我们是市纪委专案组的，我叫林晓，这是我同事王队长，想跟您了解点情况，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李建国扫了眼证件，眉头皱了起来，没开门也没让他们进来：“我早就退休了，医保局的事我不清楚，你们找别人吧。”说着就要关门。
林晓赶紧伸手挡住门：“李局长，我们是来查张志强和康泰医药的事，您之前在医保局工作了二十多年，肯定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现在清河县的老百姓被高价药、强制检查坑得苦不堪言，您要是能帮我们，就是在帮老百姓啊。”
提到“张志强”，李建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些不甘。他沉默了几秒，终于把门拉开，侧身让他们进来：“进来吧，别在门口说，邻居听见不好。”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老式木桌，两把藤椅，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奖状，都是李建国当年在医保局工作时得的。他给林晓和王队长倒了杯白开水，自己坐在藤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发抖：“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想知道，张志强和康泰医药的关系，还有县医院高价采购、强制检查的事，您之前是不是也发现过不对劲？”林晓开门见山，却没提李建国曾举报过的事，怕刺激到他。
李建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飘向窗外的老槐树，声音低沉：“张志强刚当局长的时候，就把康泰医药扶起来了，说是‘扶持本土企业’，其实谁不知道，康泰医药的法人张明是他的远房侄子。县医院的药品采购，几乎被康泰医药垄断了，价格比外面高两倍还多，这些我都知道。”
“那您当时为什么没向上级反映？”王队长问道。
李建国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洒在裤子上也没察觉。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反映？我怎么没反映？前年我就写了举报信，寄到市医保局，可信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张志强手里。没过多久，我儿子就被单位辞退了——我儿子在县供电局工作，一直好好的，就因为我举报，张志强找了个‘违规操作’的由头，把他开除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双手攥成拳头：“我去找张志强理论，他跟我说‘退休了就好好在家养老，别多管闲事，不然下次倒霉的就不是你儿子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说话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害了他。”
林晓看着李建国通红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李建国面前——照片上是几个老人拿着高价药盒，站在医院门口发愁，其中就有之前遇到的刘建国。“李局长，您看这些老人，他们每个月的退休金就那么点，却要花一半的钱买高价药，有的人为了报销，还得被迫做不必要的检查，把身体都折腾坏了。”
她顿了顿，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专案组的监控记录，张明现在已经被我们盯上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张志强想再像以前那样报复您，根本不可能。我们已经安排了民警保护您和您家人的安全，只要您愿意作证，我们保证您和您儿子不会有事。”
李建国盯着照片上的老人，又看了看监控记录，手指在文件上慢慢划过。他想起自己当年刚进医保局时的誓言——“守护好老百姓的救命钱”，想起儿子被辞退时无助的眼神，想起那些被高价药坑苦的老人，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了。
“张志强不仅让康泰医药垄断采购，还跟县医院的院长刘伟勾结，每年从康泰医药的利润里拿提成。”李建国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刘伟每年会从医院的药品采购款里拿出10%，交给张志强，美其名曰‘管理费’，其实就是受贿。我之前在医保局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过他们的电话，还录了音。”
林晓和王队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这可是关键证据！“李局长，您还留着录音吗？”林晓急切地问道。
李建国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旧手机：“这手机我一直藏着，没敢扔。录音就在里面，是前年我听到张志强和刘伟打电话时录的，里面能清楚听到他们说‘提成’‘康泰医药’的事。”
他把手机递给林晓，手指微微颤抖：“我把录音交给你们，但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和我儿子的安全，张志强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您放心，我们现在就安排民警在您家附近巡逻，您儿子要是想找工作，我们也可以帮忙联系，绝不会让张志强再报复你们。”林晓接过手机，郑重地说，“谢谢您，李局长，您这是在帮清河县的老百姓，他们会感谢您的。”
李建国看着林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压在心里多年的重担：“希望你们能把张志强查出来，还清河县一个干净的医保环境，别再让老百姓受委屈了。”
离开李建国家，林晓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播放了录音。里面果然传来张志强和刘伟的声音——“刘伟，康泰医药这个月的提成就按之前说的10%算，你尽快打过来”“张局，您放心，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转到您说的账户上”。
“太好了！有了这个录音，再加上之前的证据，就能初步认定张志强和刘伟的受贿事实了！”王队长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把录音交给技术组，让他们做声纹鉴定，再结合资金流向，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林晓握着手机，心里充满了干劲。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金子。她知道，有了李建国的证词和录音，他们离揭开清河县医保腐败的黑幕，又近了一步。
而此时的张志强，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监控报告——上面写着“专案组人员与李建国接触”。他猛地一拍桌子，拿起手机拨通了张明的电话，语气阴鸷：“张明，你赶紧去查查李建国跟专案组说了什么，要是他敢乱说话，就给我想办法让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