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河边啃骨头边含糊的问道：“哎，心哥，万一……万一刚才是真的呢？”
“你怎么看的，教教兄弟”
许心喝了口啤酒
“元青花用苏麻离青，发色浓艳，铁锈斑是自然沉淀，深浅不一。他那罐子，蓝得发愣，跟钢笔水似的，铁锈斑浮得像是刚撒上去的黑胡椒粉。”
“还有，”许心压低声音
“你想想他拿罐子的手势，拇指紧紧扣着罐口沿。”
“元青花大罐胎体厚重，但口沿处其实相对薄脆，行家上手都是虚托，生怕伤了。”
“他这使劲扣着的架势，要么是根本不懂，要么就是知道这现代仿品胎骨结实，不怕捏。”
王天河听得目瞪口呆，冲许心竖起大拇指
“心哥，牛逼啊！学到了”
许心重新拿起筷子，捞起一筷子煮好的扯面，语气平淡
“吃饭。瞎嚷嚷的，多半是心虚。真正的好东西，都静着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天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说正经的，心哥，昨天那照片……你真没什么想法？”
许心动作一顿，瞥他一眼：“有屁快放。”
“你看啊，”王天河压低声音
“许叔叔当年连曜变天目都能修，这说明啥？说明他经手过真东西啊！甚至可能……不止是残片？”
许心没说话，只是慢慢嚼着口中的肉。
父亲笔记里关于曜变的记载语焉不详，似乎刻意回避了关键信息。
那张照片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确实激起了层层疑窦。
“我爸当年失踪得蹊跷，就留了张破纸条。”
许心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这么多年，要有什么惊天大秘密，早该露马脚了。”
“万一呢？”
王天河眼睛发亮，属于古玩行里那种闻着点“腥味”就兴奋的本能上来了
“万一许叔叔不是失踪，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迫隐居？或者被某个神秘组织请去专门修国宝了？”
许心被他这脑洞逗乐了
“你《古董局中局》看多了吧？还神秘组织，你咋不说他被外星人抓去修飞碟了？”
“嘿，一切皆有可能嘛！”王天河也不尴尬，嘿嘿笑着
“反正这照片是个线索。我回头再帮你去我家老爷子那翻翻，看那本旧相册里还有没有别的。”
这倒是句人话。
许心点点头：“谢了。不过别声张，尤其别让我妈知道。”
他母亲这些年好不容易从父亲失踪的阴影里走出来些。
“懂！绝对保密！”
王天河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贼心不死地问：“那……明天帮我看画的事……”
“滚蛋！一码归一码，鉴定费打八折。”
“心哥你这就没意思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出餐馆，夜晚的凉风一吹，带走几分酒意。
许心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瓷心斋溜达。
脑子里却是父亲照片上那件流光溢彩的曜变盏
“器有魂，人有惑……”他低声念叨着父亲留下的那句话，摇了摇头，“故弄玄虚的老头子。”
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瓷心斋的门就被推开了。
风铃阵阵响起，进来的正是昨天羊蝎子馆里那位刘总——刘世轩。
他今天换了身更休闲的中式褂子，手里没拿任何东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后面跟着一位十分干练的助手
“许师傅，打扰了。”
他声音温和，步伐从容，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正在柜台后擦拭工具的许心身上。
许心放下手里的活，点点头：“刘总，稀客，请坐。”
刘世轩也不客气，在客椅上坐下，笑道
“昨天多谢许师傅了。要不是您那个摇头，我可能还真得费一番口舌。”
许心连忙摆手：“我摇头是嫌他手滑，万一摔了可惜。刘总火眼金睛，哪需要我多事。”
刘世轩哈哈大笑：“许师傅年纪轻轻，倒是很懂说话的艺术。”
他身体前倾几分，语气诚恳，“不瞒你说，我这些年也收了些瓷器，但眼力这东西，永远不嫌多。昨天看你那反应，就知道你是真懂行的。”
许心没接话，等着他下文。
刘世轩继续道：“我今天来，一是想交个朋友，二是……”
他顿了顿，“手头有件东西，吃不准，想请许师傅帮忙掌掌眼。”
许心正要开口，店门“哐当”一声又被撞开
王天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嗓门洪亮
“心哥！我来了！哟，有客啊？”他看见刘世轩，眼睛一亮
“这位老板看着面熟啊！昨天羊蝎子馆那位？”
刘世轩微笑点头：“是我。”
王天河立马来劲了，一巴掌拍在许心肩膀上，对着刘世轩就开始滔滔不绝：
“哎呀老板您可真有眼光！找我心哥掌眼那可是找对人了！”
“许心，许大掌柜！瓷心斋第七代传人！祖上在景德镇给乾隆爷烧过官窑的！”
“他爹，许建安，那更是业内传奇人物，人称‘瓷医圣手’！碎瓷重生、天衣无缝那都是基本操作！”
许心嘴角抽搐，在桌子底下踹了王天河一脚。
王天河一躲而过，但话没收住，反而更起劲
“真的老板！不是我吹！就上周，还有个拿‘元青花’来的，那龙画得跟带鱼成了精似的，被我心哥三句话点破，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还有昨天您看见那罐子了吧？我心哥都不用上手，瞥一眼就知道不对！这眼力！这经验！这祖传的基因！”
刘世轩被王天河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吹嘘逗乐了，看向许心：“许师傅这位朋友……挺热情。”
许心无语：“他……比较善于宣传。刘总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刘世轩摆摆手，笑意更深，“听这么一说，我更放心了。”
他这才从身后助手带来的一个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动作小心谨慎，与昨天那位“张老师”截然不同。
软布层层打开，露出一件青花玉壶春瓶。
器型秀美，胎体洁白，青花发色幽蓝，绘的是缠枝莲纹，笔触流畅，布局疏密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