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黎明总是裹着沙尘而来。沐晴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西狄大营的炊烟在晨光中缓缓升起。连日的操劳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明如初。
大人。萧绝从了望台快步走来，甲胄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西狄人的骑兵今早调动频繁，比往常多了三成。
沐晴轻轻颔首。赫连铮就像一只蛰伏的猎豹，正在等待最佳的攻击时机。
回到中军帐，闻人宴已经候在那里。炭火烧得正旺，可他苍白的脸上依然不见血色。
京城的消息。闻人宴递过一张字条，李辅源他们又在催陛下换防了。
沐晴展开字条，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匆忙。朝堂上的争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萧绝一拳砸在柱子上：这帮人是不是疯了？仗还没打完就急着来抢功？
他们不是疯，是太精明了。闻人宴轻声道，关破了，责任在我们；关守住了，功劳是他们的。这笔账，他们算得清清楚楚。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亲兵快步进来，神色复杂：大人，关外来了个京官，说是奉旨劳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沐晴登上关楼，看见底下站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正不耐烦地掸着衣袖上的灰尘。
沐大人，那人抬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本官礼部侍郎张文远，奉旨前来劳军，还不快开门？
张大人见谅。沐晴站在城楼上，声音平稳，关防重地，开关需要时间准备。
张文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沐晴，你这是要抗旨？
下官不敢。沐晴微微躬身，只是西狄奸细无孔不入，若是因下官疏忽让奸细混入，这个罪名，下官担待不起。
这话说得客气，意思却再明白不过。张文远气得脸色发青，却也不好发作。
正在僵持时，一骑快马从关内疾驰而来。骑兵在沐晴耳边低语几句，沐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再看向张文远时，语气缓和了些：
既然张大人执意要入关，那就请吧。不过关内刚处置了一批叛军，血迹未干，只怕要污了大人的官靴了。
张文远闻言，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更加难看。
入关的路上，张文远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暗红色的血迹，官袍的下摆还是不免沾上了沙土。直到在中军帐坐定，他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沐晴接旨。他从袖中取出明黄的绢帛，清了清嗓子。
帐内众人齐齐跪倒。圣旨写得冠冕堂皇，先是夸赞沐晴守关有功，接着话锋一转，以边关战事久拖不决为由，特派张文远为监军，协助防务。
沐大人，接旨吧。张文远将圣旨递过来，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沐晴双手接过圣旨，面色平静：臣领旨。
既然如此，张文远捋了捋胡须，就请沐大人将关防事务与老夫交接吧。陛下很是挂心这边的情况。
萧绝猛地抬头，被闻人宴轻轻按住。
张大人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息几日。沐晴不紧不慢地说，关防事务繁杂，仓促交接，若是出了纰漏，西狄趁虚而入，这个责任......
又一次听到二字，张文远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盯着沐晴看了半晌，终于冷笑一声：好，那老夫就等着看沐大人的本事了。
他拂袖而去，帐帘重重落下。
这个老狐狸！萧绝气得咬牙切齿。
闻人宴轻咳两声：他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对手，还在京城，还在西狄大营。
沐晴默默卷起圣旨，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前有狼，后有虎，她必须在这绝境中，为所有人杀出一条生路。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帐外的风越刮越急，带着沙粒拍打在营帐上，噼啪作响。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