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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稚童新啼·糖霜旧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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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玄穹殿,死寂被一种小心翼翼的生机取代。

穹顶幽蓝的星辰石光芒被刻意调得柔和,如同沉静的月光。墙壁上古老的魔纹沉寂着,不再有凶煞之气涌动。

空气里弥漫着万年金丝楠木温润醇厚的木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苦涩,压过了残留的血腥。

殿中央,原本狼藉的寒玉榻碎片已被清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并排放置的金丝楠木卧榻。榻身流淌着温润内敛的金色木纹,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生机气息,无声地滋养着榻上重伤之人。

左侧榻上,栖梧静静躺着。

心口那巨大的空洞,已被离阙以最精纯的冰魄本源暂时冰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幽蓝冰晶。

冰晶之下,是触目惊心的焦黑与翻卷的皮肉边缘,以及…空无一物的虚无。他双目紧闭,俊美近妖的脸上毫无血色,灰败得如同久经风霜的玉石。

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深重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乎其微,只有那层覆盖心口空洞的幽蓝冰晶,随着极其微弱的心跳,极其缓慢地搏动着,证明一丝生命之火尚未彻底熄灭。

他的身体依旧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暗红的魔光在裂痕深处极其微弱地明灭,那是魔骨崩裂后残留的余烬,也是他生命本源枯竭的征兆。

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那些裂痕,带来无声的痛楚。

右侧榻上,离阙同样闭目沉睡。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那冰蓝的本源裂痕愈发清晰刺目,如同碎裂的琉璃盏纹路,从指尖一直蔓延至脖颈深处,在柔和的星辰石光芒下,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墨色的长发铺散在金色的楠木枕上,衬得他面容越发清冷脆弱。他的呼吸比栖梧略稳,却也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搭在楠木榻沿的手,指尖微微蜷曲,皮肤下的冰蓝裂痕在靠近栖梧方向一侧,似乎比另一边更深几分——

那是强行托住引魂灯、被青幽魂火灼伤的右手,虽已敷上灵药,焦黑褪去,却依旧留下狰狞的疤痕和深入骨髓的隐痛。

殿内唯一活跃的生气,来自角落里一张小小的金丝楠木案几旁。

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年,正赤着脚,盘腿坐在铺着厚厚雪绒兽皮的柔软地垫上。

他穿着过于宽大的月白色细棉寝衣,袖子挽了好几道,露出一截细瘦白皙、带着新生木质般温润光泽的手腕。

他低着头,乌黑柔软的发顶对着殿内柔和的光源,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案几上几块散落的、散发着淡淡灵光的暖玉碎片和一小截金丝楠木的边角料。

正是新生的离珩。

金丝楠木重塑的躯壳,完美地承载了他归来的真灵星火,却无法一蹴而就恢复他原本的形态与记忆。

此刻的他,身体是五六岁孩童的模样,心智亦如一张白纸,纯净懵懂,带着初生牛犊般的好奇与笨拙。

他清澈的眼眸如同山涧清泉,倒映着案几上那些温润的玉石和木块,长长的睫毛随着他专注的视线微微颤动。

他用新生不久、还不太灵活的手指,笨拙地尝试将一块暖玉碎片按进另一块玉石的凹槽里。

试了几次,不是对不准,就是力气太小按不进去。他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小嘴无意识地嘟起,发出一点懊恼的气音。

“唔…”

他放弃玉石,转而拿起那截光滑的金丝楠木边角料和离阙之前为他削刻木鸟时掉落的一片薄如蝉翼、带着天然弧度的金色木刨花。

他将木刨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楠木块上,歪着头看了看,似乎觉得像一对翅膀。

然后,他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带着新生气息的灵力,极其小心地、如同绣花般,在楠木块上刻划起来。

动作很慢,很稚拙。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深浅不一,与其说是在雕刻,不如说是在涂鸦。

但他神情极其专注认真,鼻尖甚至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渐渐地,一个极其粗糙、勉强能看出是鸟形的轮廓,在楠木块上显现出来。

脑袋歪着,身体臃肿,翅膀更是用那木刨花勉强粘上去的,摇摇欲坠。

离珩看着自己的“杰作”,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粗糙的楠木小鸟,献宝似的,赤着脚,哒哒哒地跑到左侧的金丝楠木卧榻边。

他踮起脚尖,小小的身子伏在榻沿,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沉睡的栖梧。目光掠过栖梧灰败的面容,最终定格在他心口那覆盖着幽蓝冰晶的巨大空洞上。

空洞边缘焦黑的皮肉和翻卷的痕迹,在离珩纯净的眼中,并无恐惧,只有一种孩童对“伤口”最直观的理解。

“师兄…”离珩的声音清脆稚嫩,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他小声地唤着,如同怕惊扰了什么。

“阿珩…给你…小鸟…”

他努力踮高脚,将那只歪歪扭扭的楠木小鸟,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放在了栖梧心口那幽蓝冰晶的正中央。粗糙的小鸟落在冰冷的冰晶上,显得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暖。

放好小鸟,离珩并没有离开。他依旧踮着脚,小小的脸蛋凑近栖梧心口的空洞。他鼓起腮帮子,对着那覆盖冰晶的空洞,极其认真地、轻轻地吹着气。

“呼…呼…”

温热的气息拂过冰冷的冰晶,带起细微的白雾。

“师兄不疼…”离珩一边吹着,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小声地、认真地安慰着。

“阿珩吹吹…痛痛飞走…”

他吹得很专注,小脸因用力而微微泛红。每一次吹气,都带着孩童最纯粹的善意和守护之心,毫无杂念。

榻上,栖梧灰败的眼睫,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微弱地、如同蝶翼般,颤动了一下。覆盖心口冰晶的搏动,似乎也微不可查地…加快了一丝。

离珩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小脑袋歪了歪,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思索。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哒哒哒地跑回自己的小案几旁,在散落的暖玉碎片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到一小块圆润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暖玉碎片。

他拿着玉片跑回栖梧榻边,再次踮起脚,将那块温润的暖玉碎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放在栖梧心口的那只粗糙楠木小鸟的“肚子”下面。

暖玉温润的微光,透过粗糙的木鸟缝隙,微弱地映在幽蓝的冰晶上。

“暖暖的…”离珩满意地点点头,小声嘀咕,“小鸟暖暖…师兄也暖暖…”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松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满足的笑容。他转身,目光却被右侧卧榻上的人吸引了。

离阙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静静地靠坐在榻上。

墨发披散,脸色依旧苍白,冰蓝的瞳孔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深重的疲惫,正静静地看着他。

“师尊!”离珩眼睛一亮,立刻忘记了栖梧,像只欢快的小鹿,哒哒哒地跑到离阙的榻边,熟练地爬上榻沿,挨着离阙坐下。

小小的身体依偎着离阙冰冷的臂膀,带来一丝新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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