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随即，便被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能量嘶吼与林远山歇斯底里的咆哮所取代。
“你们……都该死！”
林远山英俊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之前的从容与冰冷。他苦心经营、耗费无数资源、甚至不惜牺牲至亲血脉才推动至此的仪式，竟在最后关头被如此粗暴地打断、扰乱！那扇通往力量与永生、通往林家崛起之梦的门户，此刻如同一个失控的癫痫病人，在祭坛上空剧烈抽搐、变形，边缘的黑色电弧疯狂抽打，将附近的空间撕扯出更多、更深的裂痕，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他不再理会瘫软在地的白夜，也不再关注那几个重伤垂死的神骸精英，所有的杀意与怒火，尽数锁定了那个半跪于地、气息衰败却依旧如同顽石般挡在他面前的陶乐！
“先从你开始！蝼蚁！”
林远山身形暴起，不再是之前那种飘逸迅捷，而是带着一种山岳倾塌、江河倒灌般的恐怖势能！他周身不再掩饰，磅礴如海的暗红色灵能混合着与神骸同源的腐朽规则之力，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先行一步碾压向陶乐！所过之处，本就龟裂的大地进一步崩解，乱石化为齑粉！
这是超越了之前所有敌人的力量，是林远山身为林家之主、与“神骸”深度合作后所获得的、真正触及规则层面的恐怖实力！
陶乐瞳孔骤缩，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此刻状态极差，强行点燃部分生命本源爆发后，体内灵能紊乱，经脉刺痛，面对这含怒而来的绝杀一击，硬接必死！
但他不能退！身后就是失去战斗力的白夜，是苦苦支撑的雷烈和青禾，是那片混乱区域中，生死未卜的白小玥！
“吼——！”
陶乐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强行压榨着【源初细胞】最后的力量，残存的炽白灵能不再追求凝聚，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在身前构筑起一层又一层致密的灵能壁障！同时，他双手猛地按向地面，试图引动地脉之力作为缓冲！
“轰隆——！！！”
暗红色的冲击波狠狠撞上了炽白的壁障！
没有僵持，只有摧枯拉朽般的碾压！
一层，两层，三层……陶乐仓促构筑的灵能壁障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接连破碎、湮灭！恐怖的冲击力毫无花哨地作用在他身上！
“噗——！”
陶乐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胸膛凹陷，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点，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陶乐！！”雷烈和青禾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残余的暗部成员和那两具重新稳定下来的战争傀儡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林远山看都未看陶乐一眼，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虫子。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因【扰空石符】而变得极度不稳定的祭坛区域，投向了那颗光芒疯狂闪烁、内部能量濒临暴走的黑色晶体，以及……那个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眼神彻底变了的身影——白夜。
白夜没有去看生死不知的陶乐，也没有去看步步紧逼的林远山。他的目光，穿透那扭曲混乱的空间，死死地、贪婪地、带着无尽痛楚与最后温柔地，锁定在那个“茧”中再次闭上双眼的妹妹身上。
哥哥。
那个无声的口型，如同最后一块拼图，撞碎了他心中所有的迷茫、恐惧与侥幸。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妹妹从未背叛，从未甘愿。她一直在这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用她微小的意志，对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的邪恶力量，只为了……等他来。
等他这个没用的哥哥，来带她回家。
可是……家在哪里？他们还有家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但这悲伤之中，却没有了绝望，反而孕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的平静。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体内那一直躁动不安、试图控制他的标记，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心境的蜕变，不再疯狂冲击，而是化作了一种冰冷的、与他自身意志开始诡异融合的力量源泉。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妹妹徽章的触感，残留着【扰空石符】发动时的空间涟漪。
“林远山。”白夜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不是在面对生死大敌，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林远山脚步一顿，微微挑眉，看着这个在他眼中已然是瓮中之鳖的“钥匙”，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哦？将死之人，还有遗言？”
白夜没有理会他的嘲弄，目光依旧看着妹妹的方向，缓缓说道：“你错了。‘容器’……从来不只是承载能量的工具。”
他抬起眼，看向林远山，那双原本时而疯狂时而懦弱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燃烧的、冰冷的虚无。
“真正的‘钥匙’，不是血脉，不是能量……而是‘选择’。”
话音未落，白夜动了！他没有冲向林远山，也没有试图去救陶乐或妹妹，而是……向着那片最为混乱、最为危险的祭坛核心，向着那颗即将爆炸的黑色晶体，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拦住他！”林远山脸色剧变，他终于意识到白夜要做什么！这个疯子！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引燃、去导向那颗失控的核心！他想成为压垮仪式的最后一根稻草！
数名暗部成员和一台战争傀儡立刻调转火力，试图拦截白夜。
但就在这一刻，异变再生！
那原本气息微弱、似乎已经死去的陶乐，垂落在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却带着某种更高层级法则意味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禁！”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真言，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从陶乐口中吐出。
刹那间，以陶乐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所有正在运转的灵能、所有激发的攻击、所有试图移动的生命体……包括那些暗部成员、战争傀儡，甚至包括林远山本人，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不到零点一秒的凝滞！
仿佛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这凝滞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将全部速度、全部意志都灌注于这一次冲锋的白夜来说，已经足够！
他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猎豹，在那瞬间的凝滞中，冲破了本就不算严密的火力网，身影决绝地没入了那片扭曲混乱的祭坛区域，没入了那因空间紊乱而变得光怪陆离、危险无比的暗红色光芒之中！
“不——！！！”林远山终于发出了惊恐的怒吼，他挣脱了那微不足道的凝滞，想要冲过去，却已经晚了。
冲入核心区域的白夜，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甚至有一丝温柔的奇异笑容，迎向了那颗因为他的靠近、因为同源血脉与灵魂的彻底献祭而光芒暴涨、内部能量彻底失去控制的黑色晶体！
“小玥……哥哥来了……这次，我们一起……”
他的低语，被狂暴的能量轰鸣彻底吞没。
下一刻——
“嗡————————！！！！！”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并非源于物质界，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那颗黑色晶体，连同冲入其中的白夜，一同化为了最纯粹、最混乱、最暴烈的能量源，轰然爆发！
暗红、炽白、漆黑……无数种代表毁灭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毁灭性的能量洪流，以祭坛为中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六名黑袍祭司，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这洪流中化为乌有。祭坛本身寸寸碎裂，坍塌、湮灭。湖心那暗红色的湖水被瞬间蒸发、分解，露出干涸龟裂的湖底！
能量洪流席卷向岸边！
“不！我的门！我的力量！！”林远山发出不甘的咆哮，疯狂催动所有力量试图抵挡，但在那融合了仪式核心、空间紊乱之力以及白夜献祭一切的毁灭性能量面前，他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体表的护盾瞬间破碎，整个人被狠狠掀飞出去，鲜血狂喷，重重砸落在远处，不知生死。
雷烈、青禾、铁幕，以及所有残存的暗部成员、战争傀儡，也都被这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抛飞，生死不明。
整个三圣湖区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抹过，地形丕变，一片狼藉，只剩下能量肆虐后的余波在空中嘶吼，以及那扇失去了能量支撑、却因为最后的爆炸而变得更加不稳定、边缘疯狂撕裂现实与虚无界限的“门户”，依旧悬挂在半空，如同宇宙的一道狰狞伤疤。
而在那爆炸的最中心，在那片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中，隐约可见，那个苍白的“茧”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表面布满了裂痕，其中那个瘦小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悄然滑落。
废墟之中，一片死寂。
只有风，卷着灰烬与血腥，呜咽着吹过。
以及，在那破碎的祭坛废墟深处，一只覆盖着尘土与凝固鲜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艰难地，想要抓住什么。
（第四部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