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翻译官张宝是个中国人，原是热河省的汉奸。他见滚刀肉主动凑上来献殷勤，当即动了拉拢的心思——又从旁打听得知，滚刀肉手下拢着近几十号人，虽说大多是些小偷小摸的混混，却也在这一带有些势力。
他连忙向日军小队长小林大尉请示，得到许可后，立刻对滚刀肉展开了拉拢。这滚刀肉本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地痞流氓，见对方不仅主动示好，还请他吃饭、给好处费，顿时心花怒放，没等人家多问，就主动把自己知道的情报一股脑卖了出去。
为了攀牢关系，他甚至厚颜无耻地给日军找来了暗门子里的妓女。这下可把日军哄得眉开眼笑，纷纷拍着滚刀肉的肩膀，连声喊着“呦西”，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器重”。
翻译官张宝凑到滚刀肉身边：“二爷，我跟您说句实在的，这北平迟早是皇军的天下，您投靠皇军，那可是选对了路！”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您别看现在皇军只派了这点人来，我不瞒您，过些日子大批皇军就会进驻北平，到时候好处少不了您的！”
滚刀肉的小眼睛瞬间亮了，满是兴奋的光，连忙拉着张宝的胳膊：“张翻译官，要是皇军真占了北平，您能不能在皇军面前多美言几句？也给我弄个官当当？您放心，兄弟绝对忘不了您的好处！”
张宝心里冷笑：这孙子野心倒不小，不过画个大饼罢了，还能难住我？嘴上却热络得很：“没问题！二爷，咱们俩什么交情，这点事包在兄弟身上！”
滚刀肉一听，当即拍了拍胸脯：“翻译官，今晚我做东，咱们去八大胡同好好解解乏，那儿可有顶尖的好货色！”
张宝早听过八大胡同的名头，心里早动了念想，立刻笑着应下：“好嘞！那兄弟就不客气了！”
滚刀肉琢磨了一下，又说：“要不把小林大尉也叫上？不过去的话，您得让他把军装换了，免得显眼。”
张宝却摆了摆手：“算了，小林大尉对自己要求严，再说路也远，他肯定不去。”
滚刀肉心里撇了撇嘴：净睁着眼睛说瞎话！上次送来的妓女，这小林大尉明明挑了最漂亮的一个，不过是胆子小，怕去八大胡同有危险罢了！他没点破，只笑着附和：“那行，待会咱们哥俩就走！”
张宝去跟小林大尉简单交代了几句，随后这两个臭味相投的王八蛋，便兴高采烈地朝着八大胡同的方向去了。
周日这天，牛虎特意换了班，一早就回了家。果不其然，大哥牛忠也从长辛店回来了——他在二十九军服役，近来训练严苛，上礼拜天都没能回家，这还是一家人俩礼拜来头回聚齐。
小月和二嫂秀莲忙着烧了满桌子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后，揣着心事的牛虎，径直去了大哥住的西屋。屋里，李淑云正和丈夫牛忠聊着学校里的事，见他进来，牛忠立刻起身招呼：“三弟来坐，是有啥事儿？”
牛虎坐下，目光落在李淑云身上，开门见山：“嫂子，前两天晚上，我看见你跟一群人聚在一起，你们在谈啥？”
李淑云心里咯噔一下，没料到自己的行踪被小叔子撞见。但都是一家人，她也没隐瞒，坦然说道：“三弟，是我和学校的老师、同学凑在一起——过几天我们要搞游行集会，呼吁政府一致对外、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就趁晚上聚着商量了下。你怎么会看见？”
“那天我正好出去，瞅见你们了，怕你有危险，就悄悄跟了一段。”牛虎解释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郑重起来，“嫂子，我们骑巡队已经开了两次会，上面说了，要是真有大规模学生游行集会，就得动手镇压。你可别掺和进去！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万一你出点危险，让大哥怎么办？”
“你们真开了会，要对学生镇压？”李淑云脸色骤变，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嫂子，我还能骗你吗？”牛虎加重语气，眼神格外认真。
一旁的牛忠也重重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我们二十九军幺幺零旅也接到通知了。要是真有大规模行动，上头也要求我们在外围戒严，还得负责抓捕。”
李淑云猛地站起身，声音里满是愤慨：“没想到政府竟这么腐败无能！都到这时候了，还抱着‘攘外必先安内’的说辞不放！鬼子占了东北、立了满洲国，现在又想逼华北自治，他们的野心明明是要吞了整个中国，一步一步蚕食我们！我们学生集会抗议，就是要唤醒国人，让大家看清侵略者的狼子野心，可现在居然要镇压这些爱国学生！”
她说着，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牛忠没出声——他太了解妻子了，性格直爽、嫉恶如仇，当年愿意嫁给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和鬼子真刀真枪打过，还杀过鬼子和伪军，从没嫌过自己岁数大。
牛虎在一旁急忙劝道：“嫂子，我知道你们这些老师学生都有一腔爱国心，可也得顾着自身安全啊！真要是去了，万一受了伤、出了事，可怎么办？”
李淑云看了眼丈夫，又看向小叔子，语气渐渐冷静却依旧坚定：“总有人得站起来，就算流血，也在所不辞。”
牛虎见劝不动她，只好朝大哥递了个眼神。牛忠重重叹了口气，开口道：“淑云，兄弟说的也是实话。我不是要拦着你参加学生运动，他们说的、做的都对，可你是我的妻子啊，总得替我多想想。”
李淑云沉默了片刻，缓声道：“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话我记在心里了。不过我现在有点事，得出去一趟。”说着，她拿起小包，急匆匆就往外走。牛忠想跟上去，也被她摆手拒绝了。
看着妻子的背影，牛忠又叹了口气，对牛虎说：“哎，你嫂子就是这性子，太要强。可她这份爱国心，我也没法真的阻止。”
牛虎刚回自己房间，小月就推门进来，还顺手把门关严了。
“妹子，有事？”牛虎抬头问道。
小月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虎子哥，你也知道，滚刀肉那儿还跟着我几个小兄弟——都是孤儿，跟我一起长大的，没办法被他攥在手里。昨天我着见小黑了，他跟我说，现在滚刀肉跟鬼子搅得特别近，尤其跟那个叫张宝的翻译官，俩人狼狈为奸，还让他们去搜集北平城附近军队的驻防信息！”
“好个狗东西！”牛虎顿时怒了，咬着牙骂道，“原先只当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地痞，没想到现在竟想当汉奸！”
小月见他动了火，连忙劝：“虎子哥，你可别冲动！滚刀肉手下有好几十号人，现在又有鬼子撑腰，听说他还在帮张宝联系北平城的几个小帮派，势力正壮呢！”
牛虎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妹子，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琢磨着处理，你别担心。”
见他没再提“冲动”的话，小月才稍稍放下心，目光扫到床尾的脏衣服，又说：“虎子哥，我把你这两件衣服拿去洗了吧。”
“不用不用，待会我自己洗就行。”牛虎连忙摆手。
可小月根本不听，拿起衣服就往屋外走。
牛虎坐在椅子上，眉头拧成一团，仔细琢磨起来：这事牵扯到鬼子，可不是小事。他想先去跟大队长王警官汇报，再做打算——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单靠自己根本不行。虽说在骑巡队交了几个贴心兄弟，但真要让他们跟着去跟鬼子、汉奸硬拼，这些人怕是没这个胆量。
第二天上班，牛虎先让王七领着巡警出去巡街，自己则在办公室等着——直到大队长王警官来了，他才起身走进对方的办公室。
王警官抬头看见他，笑着招手：“来，有事坐。”
牛虎先从兜里掏出根烟递过去，又用火柴帮大队长点上，等对方坐定，才沉声道：“大队长，最近火车站这边，滚刀肉一伙跟鬼子走得特别近。他还派手下的小孩四处打听，刺探二十九军和宪兵三团的驻防情报，甚至在联系北平城的几个小帮派，跟鬼子打得火热。我觉得这太危险了，万一鬼子有阴谋，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这王八蛋居然敢跟鬼子勾结！”王警官听了也吃了一惊，随即皱起眉，“不过，有确凿证据吗？”
“是他手下几个小偷，偷偷把消息告诉了我义妹小月。”牛虎如实回答。
王警官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最终说道：“暂时别打草惊蛇，我去侦缉总队那边，跟郑警监汇报一下情况。”
“好！我等您消息！”牛虎立刻接话，语气坚定，“要是真要动手，我们三分队包下这事，保证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王大队长笑着应了声“好，等我命令”，牛虎便告辞出去了。紧接着，王大队长也出了门，往隔壁的侦缉总队去了。
牛虎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立难安，满心以为很快就能等到抓捕命令，可一个多小时过去，王大队长才回来。他连忙跟了进去，却见对方脸色凝重。
“你性子太急了，这种事得有确凿证据才行。”王大队长说道，“我已经跟郑警监和侦缉总队的队长说了，他们说会尽快调查，等真有了证据，抓人时我再叫你。”
牛虎心里着急，却也知道这事不能莽撞，只好压下情绪，有些丧气地说：“好，那我回去了。”
王大队长点了点头，他便转身回了办公室。心里正失望着——琢磨着自己身边帮手太少，突然想起从前在朝阳分局时交好的齐大个。那家伙是个光棍，跟自己关系极铁，自己调去骑巡队后，他还隔三差五来探望，甚至提过想来骑巡队这边。
想到这儿，牛虎心里的阴霾顿时散了些，脸上也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