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太医的厉声指控和王太医那沉凝如水的目光,以及周围侍卫太监们虎视眈眈的包围,小泉的心在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那属于医者的、对细节近乎偏执的观察力开始飞速运转。
他没有像张太医预期的那样惊慌失措地喊冤,或者徒劳地辩解药箱被动过——他知道,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那些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侍卫手中那包暗红色的“断肠草”粉末上。
“王大人,”小泉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张太医指控晚辈私藏毒药,意图不轨。晚辈可否近前,仔细查验一下这包‘证物’?”
王太医没想到他如此镇定,还提出要查验毒药,皱了皱眉,但并未阻止,只是示意侍卫将药包递到小泉面前,但保持着安全距离。
张太医却有些急了:“王大人!毒物危险,岂容他再接触?万一他狗急跳墙,用来伤人或是毁灭证据……”
小泉根本不理会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包毒药上。他没有用手去碰,只是凑近了些,鼻翼微动,仔细嗅了嗅那苦杏仁般的气味,然后又眯起眼睛,观察着粉末的颜色、质地,甚至是包裹毒药的那张油纸的折叠方式和边缘的磨损痕迹。
几个呼吸之间,小泉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直起身,看向王太医,眼神清亮,语气笃定:
“王大人,此毒确为‘断肠草’提炼无疑,性极烈,见血封喉。但是,”他话锋一转,伸手指向那毒药,“晚辈可以断定,此毒绝非晚辈所有,而是有人从宫中别处取得,用以栽赃陷害!”
“信口雌黄!”张太医跳脚道,“你如何断定?!”
小泉不慌不忙,开始了他抽丝剥茧般的分析:
“第一,此毒提炼手法颇为特殊。”小泉指着那暗红色的粉末,“颜色暗红均匀,质地极其细腻,几乎无颗粒感,显然是经过多次过滤、沉淀,耗费大量原料方能制成如此精品。晚辈入太医局时日尚短,无职无权,更无独立的制药之所,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提炼出这等品质的毒药?太医院对药材管控严格,大量采购或索取断肠草原料而不留记录,可能吗?”
王太医闻言,眼神微动。确实,如此精细的毒药,非资深太医或有特殊渠道者难以制备。
“第二,”小泉继续说道,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太医,“此毒的气味中,除了断肠草固有的苦杏仁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铁锈与陈旧木箱混合的气味。若晚辈所记不差,上月宫中浣衣局一名叫穗儿的宫女中毒,其所中之毒,无论是成分还是这特殊的气味,都与眼前此毒,一般无二!”
他此言一出,张太医脸色瞬间一变!
小泉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当时穗儿中毒,性命垂危,是晚辈用荧光草验明毒物,并以腌菜汁混合净土催吐将其救回!此事虽未大肆宣扬,但经手此案的内侍监和几位太医应当都有记录可查!那批流入宫中的‘断肠草’毒药,来源被查明是京西黑风崖的特产,因其毒性猛烈、气味特殊,已被列为宫中禁药,严加看管!”
他猛地转向王太医,声音铿锵:“王大人!试问,一个能够接触到宫中毒物库房禁药的人,和一个连独立药房都没有、整日只能在自己破院里鼓捣些寻常草药、连土鳖虫都需要报备领取的见习生,谁更有可能持有此毒?!”
“这……”王太医被问得一时语塞。小泉这番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尤其是将眼前毒药与之前宫中已发案例联系起来,更是极具说服力!
张太医冷汗都下来了,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胡……胡扯!就算……就算此毒与宫中旧案相同,那……那也可能是你之前偷偷藏匿下来的!对!定是你救治那宫女时,趁机私藏了一些!”
小泉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张太医,您莫非忘了?当日救治穗儿,情况危急,晚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她呕吐之物验毒、解毒。整个过程,晚辈何曾有机会,又有何动机去私藏毒药?更何况,若晚辈真有心私藏毒药,为何不将其藏在更隐蔽之处,反而要放在这每日使用、极易被人发现的药箱之中?难道晚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藏着能掉脑袋的东西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连珠炮般,打得张太医哑口无言,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周围的侍卫和太监们看向张太医的眼神,也开始充满了怀疑。
阿蛮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见张太医吃瘪,立刻瓮声瓮气地帮腔:“就是!俺恩公才不傻!藏毒药当然要埋起来!哪像你们,随便一翻就找到了!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鹦鹉也适时地飞起来,绕着面色惨白的张太医盘旋,尖声学着他刚才的语气:“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然后又换成小泉冷静分析的声音:“京西黑风崖!宫中禁药!”
最后自己还加上一句点评:“傻眼了吧?玩砸了吧!”
这滑稽的场面,让紧张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有几个小太监忍不住低头窃笑起来。
王太医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已然明了。小泉的逻辑无懈可击,这栽赃陷害的痕迹太过明显。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冰冷地看向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的张太医:
“张太医,对此,你作何解释?!”
张太医“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小泉凭借着对药性的超凡理解和严密的逻辑推理,成功地将“人赃并获”的死局,扭转成了指向栽赃陷害的有利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