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走进地下指挥室时，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二十三点四十七分。
他脱下中山装搭在椅背，坐到主控台前。
屏幕已经亮起，国际法庭的接入窗口在中央闪烁。技术人员低声汇报：“信号稳定，全息投影准备就绪。”
他点点头，戴上通讯耳机。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数据传输的轻微嗡鸣。
画面切换，国际法庭的庭审现场出现在眼前。赵立春坐在被告席上，唐装笔挺，脸色阴沉。
法官正在宣读指控条目，他突然站起身，声音洪亮：“这是政治迫害！
我为汉东的发展流过汗、拼过命，今天却被当成罪犯审判？”
旁听席骚动起来。媒体镜头对准他，闪光灯接连亮起。
孙连城没有立刻回应。他调出加密文件夹，点击启动。
量子传输通道开启，一份标注“绝密”的三维模型缓缓展开——那是覆盖全球的资金网络图，红线如蛛网般连接京州、新加坡、苏黎世、洛杉矶等地的账户节点。
全息影像投射进法庭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请看。”孙连城的声音通过翻译系统传入会场，“这是赵立春二十年来经手的所有腐败项目数据链。
每一条路径，都对应一笔被转移的国有资产。”
画面放大，京州市光明新区土地审批记录浮现。时间戳显示为2003年3月17日，与丁义珍名下公司注册仅隔三天。
随后是大风厂改制文件，签字栏赫然有赵立春的电子签名。
再往后，是海外空壳公司的设立流程，资金拆解、洗白、回流，环环相扣。
一名陪审员皱眉：“这些资料的真实性如何保证？”
“所有数据均来自中央督导组联合审计署、公安部、央行反洗钱中心的交叉验证。”
孙连城说，“原始凭证、银行流水、通信记录、会议纪要，全部可追溯。”
他按下另一个键。
画面切至一段视频：赵立春在某次内部会议上说道：“这个项目，上面已经点头，咱们走个流程就行。”
录音经过公安部技术鉴定，确认无剪辑痕迹。
赵立春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望向投影方向。
孙连城继续播放。山水集团的股权结构图展开，赵瑞龙的名字出现在多个离岸公司实际控制人位置。
接着是高育良、祁同伟、丁义珍等人与赵家的利益关联图谱，层层嵌套，最终汇聚于赵立春一人之手。
“你说你是改革功臣。”孙连城看着镜头，“那请回答一个问题——这些被掏空的国企资产，换来了多少百姓的安居工程？
多少工人的养老保障？”
画面突然切换到大风厂拆迁现场。
推土机撞向厂房，工人围堵抗议，有人高喊“还我饭碗”。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
赵立春嘴唇紧绷，一言不发。
法官宣布休庭十分钟。
重新开庭后，主审法官宣布：
证据链完整，足以认定被告赵立春犯有跨国贪污、滥用职权、洗钱等多项罪名，依法判处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话音落下那一刻，赵立春猛然拍桌而起：“我不认！这不是法律审判，是权力清算！”
他指着投影方向嘶吼，“你们等着，这局没完！”
安保人员上前控制住他。画面切断前，他仍死死盯着摄像头，眼中怒火未熄。
孙连城关闭系统，摘下耳机。房间里没人说话。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出指挥室。
电梯上升七层，门开。他穿过安静的走廊，推开天文台的玻璃门。
夜风迎面吹来。望远镜静静立在圆顶下方，镜头朝向南方天空。
他走过去，打开终端设备，调出“权力星图”程序。
屏幕上，天狼星的亮度曲线正在持续下降。他输入一组参数，对比二十年前的数据——那天晚上，赵立春正式接任省委书记，星空中的天狼星异常明亮，亮度达到近十年峰值。
而现在，曲线已跌至最低阈值。
他轻触屏幕，播放一段录音。
李达康的声音响起：“整天看星星，不像个区长。”紧接着是他自己的回应：
“有些事，得等星星说了算。”
录音结束。他站在望远镜旁，抬头望向夜空。
南方天际，原本最亮的那颗星已经看不见了。
云层散开，其他星辰清晰可见，唯有天狼星的位置，只剩一片黑暗。
他低声说：“现在，星星说了。”
手指滑动屏幕，将最后一份数据上传至云端备份。
系统提示：本次远程出证任务完成，所有记录已归档。
他合上平板，放进口袋。远处传来报时钟声，凌晨一点整。
天文台内只剩他一人。设备陆续进入休眠状态，指示灯一个个熄灭。
望远镜自动收回初始位置，发出轻微的机械转动声。
他没有离开。靠着墙边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窗外，城市灯火依旧明亮。
他知道明天会有新的会议，会有更多人关注这个系统的运行。
但现在这一刻，他只想留在这里。
胜利不是欢呼，也不是庆功宴。
它是深夜里一颗星的消失，是一段漫长黑夜终于走到尽头。
他闭上眼，又睁开。
目光落在望远镜的刻度盘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他多年前调试时留下的。
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痕迹。
外面风变大了，吹动窗帘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