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指挥中心的灯还亮着。孙连城坐在主控台前，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一动不动。
那是一个实时信号源，来自山水庄园地下二层。三分钟前，这个信号突然中断了十秒，又恢复。
他知道，那是加密传输完成的标志。
他按下通讯键：“行动开始。”
三十公里外，侯亮平站在山腰灌木丛后，耳机里传来指令。
他抬手示意，特警小队立刻散开阵型，向庄园围墙靠近。
夜风很冷，他的手指贴在频谱扫描仪外壳上，能感觉到设备轻微震动。
屏幕上一条波形线跳动着，显示出异常频率段。
“就是这里。”他低声说。
季昌明从车里下来，披着风衣，手里拿着一份图纸。
他看了一眼手表，快步走到侯亮平身边。“按计划走，直奔地下入口。”
侯亮平点头，招来技术员。
两人蹲在地上，将扫描仪信号反向注入电路节点。不到两分钟，墙头的红外感应灯熄灭了。
他们翻过围栏，沿着排水通道进入建筑内部。走廊空无一人，灯光昏暗。
季昌明走在前面，对照图纸确认方向。
拐过两个弯后，他们停在一扇金属门前。门边有块控制面板，显示“b2权限限制”。
“就是这儿。”季昌明说。
侯亮平让技术员接通便携终端，调出祁同伟办公室缴获的安防资料。
几分钟后，伪造指纹信号生成完毕。
技术员把导线插进识别口，同时切断电源线路。警报声没有响起，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房间不大，四周是金属柜架。
正中央摆着一个保险柜，表面有双钥孔和生物识别区。
侯亮平蹲下检查接口，发现连接着一根细电缆，通向墙内。
“自毁装置。”他说，“一旦强行破拆，内部温度会在三秒内升到八百度。”
技术员立即接入干扰器，模拟正常读取状态。
趁着系统短暂迟滞，他将断电导线插入备用端口。指示灯由红转绿。
季昌明戴上手套，转动钥匙。侯亮平按下指纹释放钮。
柜门缓缓打开。
里面只有一本册子，金色封皮，边缘刻着复杂纹路。
季昌明拿出来翻看，手指忽然顿住。
第一页写着“山水项目资金流转备忘录”，落款日期是三年前。
第二页夹着一张审批单复印件，用途栏填的是“生态旅游开发”，金额两亿七千万。
签字栏有两个名字：赵瑞龙、丁义珍。
再往后翻，一页空白纸上，有一行手写批注：“该项目合规，建议加快审批。”下面署名——高育良。
季昌明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他的呼吸变重，但没说话，只是把账本递给侯亮平。
侯亮平快速扫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一页页记录内容。拍完后，通过加密通道上传至督导组服务器。
“证据确凿。”他说。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闪了一下。
紧接着，整栋楼响起低沉的嗡鸣声。
金属门自动滑落，封锁了出口。通风口的格栅缓缓闭合，发出机械运转的声响。
“不好！”技术员抬头看向监控屏，“所有通道都被锁死了。”
侯亮平立刻下令：“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准靠近保险柜。”
他又拨通外部联络频道，却发现信号完全中断。
季昌明站在原地，手握账本，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处角落。
那里有个微型扬声器，刚才还无声无息，此刻传出一阵电流杂音。
然后，声音响了起来。
“侯处长。”是祁同伟的声音，平稳，冷静，“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快一点。”
侯亮平抬头看向扬声器。
“但我一直在等你们。”
房间里没人说话。
祁同伟竟然逃回了这！！
特警队员握紧武器，背靠墙壁站成一圈。技术员试图重启通讯设备，但屏幕始终黑着。
“我知道你们拿到了东西。”祁同伟继续说，“那本账册，本来不该留在那儿。
可有时候，留个破绽，反而能让某些人放松警惕。”
季昌明低声问：“要不要回话？”
侯亮平摇头。他盯着保险柜上方的摄像头，慢慢举起手中的账本，对着镜头展示封面。
“你以为这是陷阱？”祁同伟笑了，“不，这是我给你们的机会。带着它走出去，只要你们能走出这扇门。”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的应急灯切换成红色，闪烁不停。
“现在，整个庄园进入了封闭模式。”祁同伟说，“电力、通讯、交通全部切断。
安保系统由我远程控制。你们有两条路——要么交还账本，解除封锁；要么……在里面待到弹尽粮绝。”
侯亮平把账本塞进防弹包，拉好拉链。他对特警队长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带人守住两侧通道。
“他想拖时间。”季昌明低声说，“赵瑞龙肯定在转移其他资产。”
侯亮平点头。“我们必须抢在他之前把信息送出去。”
技术员忽然抬头：“我可以试试用备用频段发送短波信号，但只能传几百字节，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发什么？”季昌明问。
“账本首页照片，加上坐标和‘紧急’代码。”技术员说，
“如果外面有人监测到，就能定位我们位置。”
侯亮平看向季昌明。季昌明沉默几秒，终于点头。
“发。”他说。
技术员迅速操作设备，输入数据。
进度条走到尽头，他按下发送键。屏幕显示“信号已发射”，随即黑屏。
“成了吗？”有人问。
没人回答。空气变得沉重。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扬声器再次响起。
“真是天真。”祁同伟的声音带着嘲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点小动作？
十分钟前，我已经通知了省政法委值班室，说有人非法闯入私人产业，破坏设施，挟持工作人员。”
侯亮平冷笑：“他敢提‘工作人员’？这地方连个保洁都没有。”
“但他会编故事。”季昌明说，
“媒体很快就会接到消息，说纪委人员越权执法，制造恐慌。”
外面传来车辆引擎声，由远及近。
“支援来了？”一名特警问。
侯亮平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三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庭院中央，车身上没有标识。
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穿黑衣的人，手持长棍，迅速包围建筑。
“不是我们的队伍。”他说。
季昌明走到另一侧窗口，眯眼观察。“他们没穿制服，也没挂牌。是私人安保？”
“不。”侯亮平摇头，“这是祁同伟的老底子，公安特勤改制前的班底。
他一直留着这支人马。”
扬声器里的声音又响了。
“侯亮平，你一向讲规矩。”祁同伟说，
“可你现在做的事，已经超出你的权限范围。没有法院签发的正式搜查令，没有现场公证人员，甚至连备案都没有。
你说，这些证据，将来能在法庭上成立吗？”
侯亮平没说话。
他转身走到保险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里面有一卷录音带，标签上写着“年度审计会议实录”。
他拿起来看了看，放进随身包。
“他在恐吓我们。”季昌明说，“但他不敢真动手。
这里是山水庄园，不是荒山野岭。他要是敢伤人，就是铁证。”
“可他也知道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侯亮平说，
“我们现在冲出去，会被说成暴力执法。待在这里，只会越来越被动。”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人开始撬动一楼门窗。
技术员忽然低声说：“地下室还有条通道，图纸上标的是维修通道，通向后山泵房。”
侯亮平立刻查看图纸。通道狭窄，长约一百五十米，出口在树林深处。
“能走通吗？”
“不知道。十年没用了，可能塌方。”
“总比困死强。”季昌明说。
侯亮平下令：“准备撤离。两个人负责背包，其他人交替掩护。动作要快。”
他们刚收拾好装备，头顶的扬声器突然爆出刺耳噪音。
接着，祁同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你们以为拿走了什么？”他说，
“你们带走的，不过是我故意留下的残片。真正的账本，从来不在这里。”
话音落下，整栋楼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