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那条短信还在，四个字：
“别信邮件。”孙连城盯着它看了三秒，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即打开加密通讯频道。
“所有单位维持原部署，特警组保持隐蔽接近，
机场便衣继续跟进地面目标，距离控制在五十米内，不得暴露。”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半点迟疑。
命令下达后，他调出视频会议系统，输入一组密钥。
不到十秒，画面亮起，侯亮平的脸出现在左上角的窗口里，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办案指挥室。
“你看到那封邮件了？”孙连城开门见山。
“看到了。”侯亮平点头，“我也收到了技术科的反向追踪初步报告。
中转节点确实经过伪装，但最后落地的东南亚公司名下账户，
三年前有过一笔与赵瑞龙关联的资金进出记录。不是巧合。”
“可有人提醒我，别信这封邮件。”
孙连城把手机镜头对准屏幕，将短信内容传过去。
侯亮平眉头一皱，沉默片刻：“发信人是谁？”
“未知号码，未注册身份信息，信号来源经过两次跳转，最终停在京州西郊一个废弃基站。”孙连城收回手机，
“我不排除这是干扰手段。但如果邮件是真的，那丁义珍现在正往西北郊走，飞机已经预热。”
“那就验证。”侯亮平迅速调出最高检数据库权限，接入境外情报共享通道，
“我让技术组查一下这个航空代理最近七十二小时内的飞行申报记录，
如果是真计划，哪怕不上报民航系统，黑市交易平台上也会有挂牌痕迹。”
两人等待的过程中，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
季昌明上线了。
他的画面出现在第三个分屏，穿着灰色夹克，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扫描件。
“刚从档案室拿出来的，”他语气沉稳，
“被扣下的三份土地审批文件，我们做了笔迹动态分析。
伪造签名的时间，和丁义珍三次大额资金转移完全吻合。”
孙连城立即调出资金流向图谱。
“哪三个时间点？”
“七月五号、七月十八号，还有……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季昌明顿了顿，
“最后一次转账的目的地，是开曼群岛的一家离岸基金，金额五千万元。”
孙连城眼神一凝。
几乎在同一刻，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妻子发来的截图：
匿名纸条上的那个银行账户，刚刚接收了一笔来自开曼群岛的汇款，
金额正是五千万元，时间显示为二十分钟前。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两个屏幕。
资金到账了。
而丁义珍，正在往废弃跑道移动。
这不是掩护，也不是调虎离山。
这是流程。
“他在等确认。”孙连城低声说，“钱没到账之前，他不会登机。”
侯亮平立刻反应过来：
“所以邮件是真的，短信是干扰。
对方发现我们盯上了资金链，想让我们放弃外围布控。”
“目的就是让我们放松对飞机的监视。”季昌明接话，
“只要特警撤离，十分钟内就能起飞。”
办公室陷入短暂安静。
主机运转的低鸣声在耳边回荡。
孙连城重新打开卫星地图，红点仍在缓慢移动，距离废弃跑道入口还有不到两公里。
热感成像显示，小型飞机引擎持续升温，舱门处于开启状态，内部无人。
“燃料箱已经运到了。”他说，
“人还没上机，说明他在确认最后环节，钱是否真的出境。”
“我可以协调央行反洗钱中心，申请冻结该笔资金的跨境结算通道。”季昌明说，
“只要卡住最后一步清算，他们就收不到到账通知。”
“不行。”侯亮平摇头，
“程序太慢，至少要两小时才能走完审批。
而且一旦操作，对方马上会察觉异常，直接弃机逃跑。”
孙连城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划动，调出时间轴。
燃料运输完成——人员开始移动——境外付款到账——飞机准备起飞。
顺序没错。
但节奏有问题。
“他为什么亲自走这一段？”他突然问，
“以丁义珍的身份，完全可以躲在幕后，派手下送燃料、安排接应。
但他选择了自己出现，还特意穿过维修通道，翻墙进入绿化带……
像是故意让我们看见。”
侯亮平眯起眼：“你是说，他在演？”
“不是全部。”孙连城摇头，
“他是真的要去北郊，也真的打算登机。
但他希望我们知道他在逃，甚至希望我们追到那里去。”
季昌明若有所思：“引开主力？”
“不一定是调虎离山。”孙连城缓缓道，“可能是为了掩盖另一件事。”
“什么事？”
“真正的资产转移，早就完成了。”他看向季昌明，
“你说的三笔资金，是不是都在今天之前就出境了？”
“前两笔是。”季昌明回答，“只有今天这笔，是实时发生的。”
“那就对了。”孙连城眼神一沉，“前面的钱，是他贪的；今天的这笔，是买命钱。”
房间里三人同时意识到什么。
这笔五千万元，不是转移赃款，是支付给境外接应方的酬金。
而付款成功的那一刻，意味着协议生效，
无论丁义珍能不能登上飞机，保护他已经不再是义务。
“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逃犯。”孙连城低声说，“是一个已经被‘出售’的目标。”
侯亮平猛地坐直：“如果接应方拿到钱就撤人，那飞机随时可能起飞，没人管他死活。”
“所以他必须在钱到账前登机。”季昌明补充，“否则就成了弃子。”
孙连城立刻切换通讯频道：
“通知特警组，改变策略。不再等待全面包围，立即派遣两名狙击手潜入西侧灌木区，视野覆盖飞机舱门。
一旦发现丁义珍登机，立刻实施抓捕，优先控制驾驶舱。”
“是！”
他又转向机场方向：“便衣小组加快跟踪速度，缩短距离至三十米，我要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如果他表现出犹豫或回头张望，说明他对接应方不信任，那就是最后一搏的机会。”
命令刚下，技术科来电。
“孙区长，境外账户已完成资金清算确认，系统标记为‘到账成功’。”
孙连城看着屏幕。
时间：22:58。
距离原定起飞窗口还有两分钟。
卫星地图上的红点终于停下，位于废弃跑道东侧三百米处的一片矮树丛后。
画面切换到现场无人机视角，一名身穿深蓝地勤服的男子正弯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一件黑色冲锋衣。
帽檐抬起的一瞬，监控拍清了他的脸。
是丁义珍。
他从怀里掏出一部卫星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通话时长十一秒。
挂断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迈步朝飞机走去。
机舱内，飞行员已经开始启动主控系统。
孙连城的手指悬在通讯键上方。
就在这时，季昌明的画面闪了一下，传来新的信息：
“我们查到了那笔五千万元的最终流向，不是航空代理公司，而是瑞士一家私人安保机构的子公司。”
侯亮平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季昌明声音低沉，“接应他的，不是飞行员，是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