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喧嚣仿佛还萦绕在耳畔，铜钱与银两碰撞的脆响却已渐渐被街角的阴影吞没。
林痛揣着今日赚取的赏金，在铁牛几人的簇拥下，拐进了一条返回临时落脚点的僻静小巷。
巷子里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冷几分。
刚走过一个转角，几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从暗处踱出，不偏不倚地堵住了前路。为首一人，锦衣玉带，面色带着纵欲过度的苍白，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玉骨折扇，正是青狼帮少帮主赵元。
他身后跟着四个劲装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悍，气息明显比普通监工强上一大截，都是练家子。
铁牛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将林痛护在中间，脸上露出警惕之色。
林痛脚步一顿，脸上那副因“重伤”而显得疲惫麻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低下头，双手似乎有些无措地搓着衣角。
“哟，这不是我们擂台上的‘福将’石头兄弟吗？”赵元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打着手心，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这几天，可是没少帮哥哥我赚钱啊。”
林痛抬起头，脸上挤出几分“惶恐”和“讨好”的笑容，瓮声瓮气道：“这位…公子爷说笑了，俺就是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赵元嗤笑一声，上前两步，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林痛全身，尤其是在他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上停留片刻，“你这口饭，吃得可真是别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吃饭？”
他顿了顿，折扇“唰”地展开，故作潇洒地摇了摇：“来我青狼帮。别的没有，保你吃香喝辣。以后擂台照打，赏金你自己留三成，剩下的上交帮里。平时嘛，帮里弟兄练手，或者跟其他帮派有点摩擦，你顶在前面就行。就凭你这身抗揍的本事，绝对是这个！”他翘起一根大拇指，脸上带着施舍般的得意。
图穷匕见。这是要把他当成人肉盾牌和免费的打手。
铁牛等人脸上浮现怒意，却被林痛用眼神悄悄制止。
林痛脸上露出“犹豫”和“挣扎”，搓着手，声音更低了：“公子爷…青狼帮是好…可俺…俺自由惯了…怕守不了规矩…”
“规矩？”赵元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狞笑一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声响，“在黑铁镇，我们青狼帮就是规矩！”
赵元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他依旧看着林痛，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石头兄弟，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不过，黑铁镇这地方，水深的很，不是光能挨打就行的。四海商会那群伪君子，血衣楼那些杀才，哪个是好相与的？没个靠山，你和你这帮兄弟，指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了。”
血衣楼！
这个名字如同针尖，猝然刺了林痛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迟疑的模样，甚至还恰到好处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被吓到了。
“血…血衣楼？俺听说…他们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赵元见他似乎被唬住，得意之情更甚，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卖弄，“那可是真正的过江猛龙！听说他们的楼主，是能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连我们青狼帮，每年也得给他们上供，才能在这黑铁镇安稳立足。”
他凑近一步，用折扇虚点着林痛：“所以啊，石头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我们青狼帮，至少能保你平安。不然，哪天血衣楼的大人们看你不顺眼，啧啧……”他摇了摇头，留下无限的恐吓。
林痛心中冷笑，面上却仿佛被彻底说服，露出“感激”和“后怕”的神情：“多…多谢公子爷指点…俺…俺知道了…就是…这事太大了，能不能让俺想想…俺还得跟兄弟们商量商量…”
他表现得完全是一个没甚主见、被大势力名头吓住的乡下愣子。
赵元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看着林痛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又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料定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被自己连哄带吓一番，绝不敢拒绝。
“行，给你时间考虑。”赵元用折扇拍了拍林痛的肩膀，力道不轻，“不过，我的耐心有限。”
他脸色陡然一沉，刚才那点伪装的平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狠戾气。
“三天。就三天时间。”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林痛鼻子上，一字一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三天后，来帮中报到。否则，你和你的这些兄弟，就别想在黑铁镇混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那四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消失在巷口。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不见，铁牛等人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涌起愤懑。
“林大哥！这青狼帮欺人太甚！”
“我们怎么办？难道真要去给他们当炮灰？”
林痛缓缓直起一直微微佝偻的背，脸上那副惶恐、讨好、犹豫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他目光扫过巷口，眼神锐利如鹰。
“炮灰？”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铁牛的问题，只是淡淡道：“先回去。”
他转身，走向小巷深处，步伐稳定，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怯懦与迟疑。
三天时间……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