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一时间静得吓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那青鸟带来的威压太过骇人，直到它消失在视野尽头好一会儿。
众人才像是被解了定身咒，慢慢活泛过来。
“他娘的，那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裴九霄龇牙咧嘴地捂着胳膊上的伤，眼睛还直勾勾望着天空。
“飞过去的时候，老子气都喘不上来！”
欧阳雪小脸煞白，嘴唇还在哆嗦。
“它…它身上的‘线’好亮，又好乱，像…像很多很多破碎的星星硬凑在一起的…”
墨言眉头紧锁，守陵人的本能让他对那青鸟的气息既感到一丝微妙的熟悉，又带着深切的警惕。
“它去的方向是天坑。这东西的出现，恐怕会让赤焰军的仪式生出变数。”
萧景琰由影七扶着，脸色也不好看，他带来的护卫折损了近半。
“不管那是什么，我们的计划必须改变。立刻出发，跟上去！趁现在他们也被这变故打乱了阵脚。”
苏芷没说话，她正暗自心惊。
刚才青鸟掠过时，她识海里的星骸指骨躁动得厉害，不是排斥，反而更像是一种共鸣？
一种遇到同类的悸动。
这感觉让她不安。
众人不敢再多耽搁，草草处理了伤势，便朝着天坑方向疾行。
越靠近，空气中的死寂和硫磺味就越发浓重，脚下漆黑的土地像是被什么腐蚀过，踩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心里发毛。
一路上出奇的安静，之前那些围攻他们的敌人像是凭空消失了，连个斥候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对劲啊，”
裴九霄压低声音，警惕地四下张望。
“赤焰军和那帮蛮子就这么怂了？被只鸟吓跑了？”
冷月一直沉默地在前探路，此时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黑色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银瞳微缩。
“有血腥味，很新鲜。还有焦糊味。”
众人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绕过一片巨大的、布满孔洞的怪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几具尸体，看服饰正是之前围攻他们的那些赤焰军外围势力和北戎人。
死状极惨，有的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过，肢体断裂，有的则浑身焦黑，如同被雷火劈中。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场中央，赫然躺着两具蚀魂魔影的残骸！
那由死气凝聚的形体此刻如同破碎的烟雾，正在缓缓消散，只剩下一点核心的漆黑能量团在无力地蠕动。
“是…是那只鸟干的？”
欧阳雪声音发颤，躲到墨言身后，不敢多看。
墨言走上前，仔细检查着那些伤口和焦痕，脸色凝重。
“残留的气息很淡，但不会错。是极其精纯而狂暴的星辰之力，夹杂着一种古老的灼热。”
苏芷蹲在一具焦黑的尸体旁，指尖触及那焦痕时，识海中的指骨轻轻一颤，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认可”的情绪。
这让她心头一跳。
萧景琰环视四周，沉声道。
“它是在清场？为什么帮我们？”
“未必是帮我们。”
冷月用刀尖挑起一块碎裂的黑色晶石，那是蚀魂魔影核心的残留。
“它可能只是厌恶这些东西。或者说，厌恶它们身上的幽冥死气。”
这个猜测让众人背后一凉。
一只拥有如此力量、敌视幽冥的古老存在？
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看那里！”
裴九霄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岩壁。
只见那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了三道深达数寸、泛着微弱青光的爪痕，痕迹边缘还有熔岩般的灼烧迹象，正缓缓消退。
仅仅是残留的痕迹，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它是在示威？还是标记领地？”
墨言喃喃道。
没人能回答。
这只神秘青鸟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对葬星山脉的认知。
继续前行，气氛更加压抑。
沿途又发现了几处小规模的战斗痕迹，都是赤焰军或北戎人的尸体，死法大同小异，皆是一击毙命。
那只青鸟似乎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在这片区域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清洗。
“前面就是天坑边缘了。”
冷月伏低身子，指着前方。
众人借着乱石和枯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
趴在一处断崖边，向下望去，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坑，宛如大地上一个狰狞的伤口。
坑底，那座由黑色晶石垒砌的庞大祭坛已经近乎完成，复杂的纹路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祭坛中心，那块巨大的星晷碎片悬浮着，与上空缓缓旋转的幽冥死气漩涡形成诡异的连接。
漩涡中心，那双完全睁开的幽冥之眼，漠然地俯瞰着下方。
祭坛周围，赤焰军的士兵们明显减少了活动，显得更加警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而之前看到的北戎人马，则聚集在天坑的另一侧，与赤焰军隐隐形成对峙之势，显然之前的冲突并非偶然。
玉衡子依旧被锁在石柱上，头颅低垂，生死不知。
“看祭坛东侧。”墨言压低声音。
只见祭坛东边的一处平台上，不知何时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帐篷周围站着几个气息格外深沉的黑衣人，看打扮像是魔教高层。
他们并未参与警戒，反而像是在等待？
“魔教的人也到了，却按兵不动…”
萧景琰眼神锐利。
“他们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欧阳雪突然扯了扯墨言的衣袖，小脸惊恐地指向祭坛上空。
“那…那眼睛，刚才好像动了一下！它在看，在看我们这边！”
众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回头。
被那双漠然的幽冥之眼注视的感觉，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过后颈。
片刻的死寂后，裴九霄忍不住低声骂道。
“这鬼地方，真是处处邪门！那只怪鸟呢？跑哪儿去了？怎么没见它来把这破祭坛也拆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
“啾——！”
又一声禽鸣从天坑的另一侧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不再高亢尖锐，反而带着一种低沉的、仿佛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嘶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天坑对面的一座陡峭山峰上，那只青光缭绕的巨鸟不知何时已然矗立在那里。
它双翼微收，头颅高昂，冰冷的视线穿透弥漫的死气，死死锁定在坑底的祭坛，以及祭坛上空那双幽冥之眼上。
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但那蓄势待发的姿态，那周身越来越盛的青辉，都明白无误地传达出一个信息——
它在寻找机会。
一个足以将眼前这污秽之物彻底撕碎的机会。
天坑底部，赤焰军明显骚动起来，士兵们紧张地举起兵刃，对准了山峰的方向。
就连那些魔教教徒也走出了帐篷，凝重地望向那只不速之客。
幽冥之眼的转动似乎也停滞了一瞬，更多的死气从漩涡中垂落，加固着祭坛的防护。
三方势力，在这古老的天坑之中，因为一只神秘青鸟的介入，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而危险的对峙局面。
苏芷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识海中的星骸指骨正与远处山峰上的青鸟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一股灼热的战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
风暴，真的要来了。
而他们，恰好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墨言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准备好，一旦那只鸟动了，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