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的指尖还悬在半空，血珠顺着玉佩边缘滑落，滴进那片刚刚裂开的符文阵眼。整座鬼屋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权杖上的绿光暴涨，赵天罡双目赤红，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主人”，整个人往前一扑，仿佛要将那根破烂糖棍做成的权杖塞进她手里。
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沈知意眼前突然闪过一帧画面——不是幻觉，也不是预知，而是**回溯**。
她看见赵天罡蹲在暗室角落，手里攥着一根棒棒糖棍，指节发白。墙上挂着一面碎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双冷笑着的眼睛。那眼睛不属于任何人，像隔着屏幕窥视，又像从数据流里爬出来的幽灵。
宋清欢的声音轻轻响起：“再校准三度，角度差了零点五毫米。”
赵天罡点头，机械地调整手中模具，把第一百零八根糖棍嵌进去。熔炼时火光映着他脸，他嘴角竟然扬起一丝笑，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仪式。
可那火，根本不是人间的焰。
是异能燃烧记忆产生的残影。
“原来你连亲手做的资格都没有。”沈知意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像刀片划过玻璃，“你只是个复刻工，被人用三天前的动作喂养出来的提线狗。”
赵天罡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你胡说！这权杖是我三百个日夜……”
“是你被操控的证据。”她打断他，抬起左臂，青龙纹身瞬间蔓延至肩颈，碧光如电，“你说你记得我每一次签到，那你告诉我——我在书院觉醒推演那天，穿的是哪只脚先跨过门槛？”
赵天罡愣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因为他根本不记得。
他记得的，全是宋清欢允许他记住的东西。
沈知意冷笑：“你收藏的不是我的痕迹，是她的剧本。你捧着这根破棍子当圣物，其实它早就刻满了别人的指纹。”
话音未落，她手臂一挥，青龙气劲化作一道弧光，直劈权杖中段。
咔！
脆响炸开，仿佛有人踩断了一百根冰糖葫芦。
权杖从中断裂，翠绿色光芒骤然熄灭，散落的糖棍滚了一地，像被丢弃的垃圾。
赵天罡整个人僵住，像是心脏被人掏空。他低头看着怀中断杖，手指颤抖得几乎抓不住。
“不……不可能……这是我唯一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呢喃，“这是我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萧景珩靠在墙边，喘着气，额角渗汗。刚才那一记冰蛛网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傀儡丝，现在戒圈黯淡无光，连抬手都费力。但他还是撑着站直了，挡在沈知意前面，盯着赵天罡的眼神像看一块即将崩塌的废墟。
“你可以走。”他说，“没人拦你。”
赵天罡没动。
他缓缓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双手仍抱着那截断杖，像是护着最后一点温热。
“你们不懂……”他嗓音撕裂，“从小到大，我没名字，没身份，只是三皇子手里的一把刀。可当我第一次看到你在乱葬岗签到，浑身是血还要咧嘴笑的时候……我觉得我看到了光。”
沈知意皱眉。
“你说你要活着回去，你说你不想变强只想逃命，可你每一步都在向前冲。你摔了，吐了，哭了，但从没停下。我就想……如果我能替你守住这些痕迹，哪怕只是你丢下的糖棍……是不是也算……靠近过你一次？”
空气静得可怕。
沈知意没说话。
她只是慢慢走到他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崭新的棒棒糖，草莓味的，包装纸还反着光。
她蹲下来，把糖插进权杖断裂的地方。
“你要的从来不是献礼。”她声音很轻，“你要的是一个能回头看你一眼的人。”
赵天罡怔住。
“可惜。”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会回头。因为我身后没有路，只有坑和追杀我的疯子。”
她转身走向萧景珩，脚步干脆利落。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赵天罡忽然嘶吼一声，猛地扑上来，手里不知何时抽出陨铁软剑，直刺她后心！
“你要毁掉我对主人最后的忠诚吗？！”
剑尖离背心只剩半寸，寒意已刺透衣料。
萧景珩反应极快，一脚踹向地面，借力翻身横扫，将沈知意撞开。两人滚倒在地，剑锋擦着她的发尾划过，在石墙上留下一道深痕。
赵天罡站在原地，剑尖垂地，胸口剧烈起伏。
“我不是疯子……我不是傀儡……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喃喃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沈知意爬起来，没骂人，也没动手。
她只是举起玉佩，让胎记与之共鸣，青龙纹身再度腾起，饕餮锦囊张开一角，像一张沉默的嘴。
逸散的记忆碎片——乱葬岗通灵失败吐血、刑部读心遭反噬、皇陵慧眼开裂——全被吸了进去，形成一道旋转的能量屏障，反向冲击赵天罡神识。
他闷哼一声，抱头跪倒，额头磕在地上，鲜血顺着眉骨流下。
“你说你是忠诚的？”沈知意冷冷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忠于的是我，还是那个让你摆正糖棍角度的女人？”
赵天罡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那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她说，“因为你抓的根本不是我，是一场骗局。”
她挥手，青龙气劲再次掠过，将地上所有糖棍卷入锦囊。那些曾被赋予意义的残骸，此刻不过是燃料耗尽的废料。
赵天罡呆坐着，眼神涣散，像是灵魂被抽干。
他终于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信仰，不过是一场精准复制的表演。他所珍视的一切，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回放。
他不是见证者。
他只是观众席上，唯一认真做笔记的傻子。
沈知意转头看向萧景珩：“还能走吗？”
他点点头，扶着墙站起来，脸色苍白，但站得稳。
“走不了。”他指了指四周，“你看那边。”
沈知意顺着他目光看去。
墙上符文并未熄灭，反而开始缓慢流转，像是某种程序重启。每一处九幽阁禁制都在微微震颤，释放出细密的能量波纹。
“有人在远程激活残留节点。”她说，“宋清欢还没收手。”
“但她这次用的不是数据。”萧景珩眯眼，“是情绪。”
“执念是最难清理的病毒。”她握紧玉佩，“刚才那一击，只是切断了她的操控链，没杀掉源头。”
话音刚落，赵天罡突然抬头，嘴唇颤抖着，挤出一句话：
“她让我告诉你……签到次数越多，祭品越完整。”
沈知意冷笑：“又是这套老梗？我还以为她升级了话术。”
“不是威胁。”赵天罡声音沙哑，“是提醒。她说……你每签到一次，就会在命运线上多打一个钉。钉子越多，越无法挣脱。”
“那又怎样？”她挑眉，“我不怕被打钉，只怕没锤子。”
她转身就走，步伐坚定。
萧景珩跟上，两人一步步远离跪地的男人。
身后，赵天罡依旧坐在那里，抱着断杖，像守着一座坟。
直到最后一根糖棍从他指间滑落，滚进阴影里。
沈知意走出几步，忽然停下。
她从锦囊里摸出那根插在权杖上的棒棒糖，看了两秒，随手丢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
她舔了舔牙，嘀咕了一句：“下次换葡萄味的。”
萧景珩瞥她一眼：“你还真吃得下？”
“不然呢？”她耸肩，“总不能让敌人送的礼物浪费吧。”
他没再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和她并肩前行。
墙壁上的符文越来越亮，空气中异能波动愈发密集，像是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沈知意忽然抬手，按住左臂青龙纹身。
它在发烫。
不是预警，是共鸣。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背面那行金光小字悄然变化：
**执棋者，非祭品。**
**但棋盘，正在重置。**
她刚想说什么，前方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绿光涌出，照出一行浮空文字：
【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情感共振源】
【是否启动‘共情屏蔽’模式？Y\/N】
沈知意盯着那行字，没选。
她只是把棒棒糖棍从嘴里拿出来，夹在指间，轻轻一折。
啪。
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