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指尖的月神符文还在发烫，血珠顺着掌缘滑落，在石砖上砸出一个暗红小点。他没去擦，只是缓缓握紧，符文嵌进皮肉，与血脉共鸣的波动戛然而止。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冥主的耳目再也无法顺着这缕联系窥探夜家。
“雷嗔。”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雷云滚过屋檐。
雷嗔正靠在殿柱边打盹，听见唤声猛地抬头，雷光在瞳孔里炸了一下：“在！”
“北岭三处岩缝，东南坡断崖下，还有祭坛东侧那棵枯雷木——三处位置，各劈一道紫雷，不留余地。”
雷嗔咧嘴一笑：“懂了，清场子。”
他脚尖一点，雷翼自背后轰然展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破殿顶，三道雷光接连炸裂，远山回荡闷响，像是天地在咳嗽。
夜澜转身走入密室，门无声合拢。
密室内无灯，只有墙上嵌着一枚灵晶，幽蓝微光映着中央石台。他盘膝坐下，心神沉入玄灵幻天塔第二层。浩如烟海的功法卷轴中，一道暗紫色光点缓缓浮现——《灵躯拟态术》。
他伸手一引，秘法化作流光没入识海。
塔内一日，外界一刻。他在第一层闭目凝神，以自身残发、旧衣为引，配合秘法重塑一具“尸身”。经脉断裂的痕迹、丹田崩裂的灵力残流、魂魄消散的虚妄波动……每一处细节都精准复刻金丹修士突破失败的征兆。
三刻钟后，他睁眼。
密室石台上，一具与他容貌完全相同的身躯静静躺着，面色灰败，胸口无起伏，指尖发黑，连呼吸的余温都已断绝。
夜澜站起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砖，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传音符。他咬破指尖，在符上写下四字：“少主陨落。”
符纸燃起青焰，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夜家外围的传讯阵。
消息传开只用了半柱香。
先是夜家内院一片死寂，随后哭声四起。铁山在演武场当场摔了铁锤，雷嗔从城头飞回，一脚踹翻了守门石兽。整个夜家，陷入悲痛与愤怒的漩涡。
但没人敢靠近密室。
夜澜藏身于幻天塔的阴影中，神识笼罩整座主殿。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深夜。
三道黑影自夜空滑落，如墨滴入水，无声无息落在夜家后院。他们身穿黑袍，面覆铁面，脚步轻得连落叶都不曾惊动。
为首之人抬手，打出一道幽绿符印，符印在空中转了半圈，指向密室方向。
三人迅速逼近，翻窗而入。
密室内，那具“尸身”依旧躺在石台上，灵晶的光映在脸上，显得格外死寂。
黑衣人首领走近，伸手探向夜澜“颈侧”，确认无脉搏后，又以灵力扫过丹田——灵力紊乱，经脉尽毁，魂印消散。
他收回手，冷笑出声：“终于死了，省得我们动手。”
另一人低声道：“确定是真身？会不会是替身？”
“替身？”首领嗤笑，“冥主大人亲自布下的血脉追踪，刚才符文共鸣断了，说明这具身体就是本体。他死了，幽瞳的封印也会松动，‘血祭九十九’可以如期启动。”
第三人兴奋道：“那我们现在就回禀？”
“不急。”首领目光阴冷，“先取他心头精血，验证身份。大人要的不只是死讯，还要证据。”
他抽出一柄漆黑短匕，刀刃泛着暗红血光，缓缓刺向“夜澜”的胸膛。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的刹那——
“嗡！”
整座密室骤然被紫雷笼罩，一道电网自四面八方合拢，将三人死死锁在中央。雷光如蛇游走，压制灵力，封锁空间。
“谁？！”首领暴喝，挥刀斩向电网，却被一道雷弧抽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房门推开。
夜澜缓步走入，黑袍未换，面具未戴，脸上却无半分死气，眼神冷得像寒潭深处的石。
他站在电网外，看着三人挣扎，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们口中的‘血祭九十九’，是什么？”
三人沉默，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猛然咬舌，嘴角溢血，竟要自尽。
夜澜抬手，一缕剑意如冰针刺入其眉心，瞬间封住神识，那人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我只问一次。”夜澜走到首领面前，幽冥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在对方铁面上，“‘血祭九十九’，是杀九十九人？还是献祭九十九个修士的魂魄？”
首领冷笑：“你死都死了，问这些做什么？”
夜澜笑了。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对方铁面，留下一道血痕：“你说我死了？”
话音未落，密室角落那具“尸身”突然化作灵光消散，原地只余一缕残发与一件破旧黑袍。
首领瞳孔骤缩。
“假的……全是假的！”
“聪明。”夜澜收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剑尖抵住咽喉，“现在，告诉我，‘血祭九十九’是谁定的计划？冥主准备在哪一天动手？”
黑衣人喘着粗气，忽然咧嘴一笑：“你就算知道，也拦不住。九十九具金丹以上的躯壳，已经备好。当雷月同天，血祭开启，幽瞳的血脉就会自动回应召唤——她逃不掉，你也护不住。”
夜澜眼神一沉：“雷月同天？是下个月的双星交汇？”
“哈哈哈……”黑衣人狂笑，“你连时间都不知道？可笑！冥主大人早已布局长达百年，你不过是一颗晚到的棋子，妄想翻盘？”
夜澜没再问。
他抬手，剑意如锁链缠上三人神识，一层层剥开记忆防线。痛苦的嘶吼在密室中回荡，最后一名俘虏在神识崩裂前，终于吐出一句：“祭坛在……北岭深处，旧雷池之下……启动时辰，是……子时三刻……”
话未说完，人已昏死。
夜澜收剑，转身走出密室。
雷嗔早已等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凑上前：“审出来了？”
“嗯。”夜澜眼神冷冽，“北岭有座地下祭坛，冥主准备在下个月双星交汇时，用九十九具金丹修士的躯壳，血祭唤醒幽瞳的本体封印。”
雷嗔拳头一握：“那还等什么？直接炸了它！”
“不行。”夜澜摇头，“这是陷阱。他故意让我们知道，就是为了引我过去。他真正要的，不是祭坛，是幽瞳的觉醒时刻——只要她血脉共鸣，封印松动，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本体所在。”
雷嗔挠头：“那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动手吧？”
夜澜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刚才说，我‘死了’？”
雷嗔一愣：“啊？大家都这么传的……你不是让人放了消息吗？”
夜澜嘴角微扬：“那就继续死着。”
“啊？”
“从现在起，夜家对外宣称少主已陨，闭门谢客，全族戴孝。你对外露面，表现悲愤，但暗中调动暗卫，封锁北岭三面山路。”
“你要……以假死为饵？”雷嗔眼睛一亮，“等他们放松警惕，再一锅端？”
“不止。”夜澜低声道，“我要让他们以为，夜家群龙无首，有机可乘。等他们开始搬运‘祭品’的时候——我亲自去会会那个祭坛。”
雷嗔咧嘴笑了：“这招狠！装死还能反杀，主人你真是……阴得让人佩服！”
夜澜没接话，转身走向主殿偏厅。
他需要一份名单。
九十九个金丹修士，不可能凭空出现。冥主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在供血。
他刚踏入偏厅，一名夜家暗卫匆匆进来，跪地禀报：“少主，北岭方向发现异常灵力波动，三具金丹修士的尸身被秘密运往雷池方向，护送者使用了南域特有的匿踪符。”
夜澜眼神一凛。
南域？
他忽然想起，赵无极背后，不就是南域赤炎老祖？
线索，开始收拢了。
他坐上主位，指尖轻敲桌面：“传令下去，所有暗卫改用雷纹密令联络。另外——查最近三个月内，北域失踪的金丹修士，名单给我。”
暗卫领命退下。
雷嗔站在门口，忍不住问：“主人，幽瞳那边……要不要告诉她？”
夜澜摇头：“她还在疗养，不能受刺激。等我找到祭坛，再做打算。”
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如墨。
假死之局已布下，鱼，正游向网口。
就在这时，偏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守卫冲进来，脸色发白：“少主！北岭密探传来急讯——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穿着夜家暗卫的服饰，胸口刻着一行字。”
“什么字？”夜澜问。
守卫咽了口唾沫：“**‘下一个，就是你’**。”
夜澜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风掀动他的黑袍，面具还未戴上，脸上却已不见悲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低声说：“好啊，那就让我看看，谁先找到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