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枣树叶尖上，苏寒已经小跑着回到了107号院。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生怕惊扰了左邻右舍的睡梦。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鬓角，运动鞋底沾满了小径的黄土。
灶房里飘出缕缕炊烟，奶奶竟比往常起得更早。老人佝偻的背影在蒸腾的热气中晃动，正用木勺搅动锅里咕嘟作响的小米粥。
奶奶！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做早饭吗？苏寒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槛，顺手接过奶奶手中的木勺。灶台边的药罐里飘出黄芪特有的甜苦味——郑老开的方子要饭前空腹喝。
人老了，觉少。奶奶撩起围裙擦擦手，从蒸笼里拣出两个冒着热气的花卷，趁热吃……”
苏寒边吃边掰着手指头数：奶奶，我今天上午去打印店，中午找王叔商量西屋的货架尺寸，下午去郑老那学川贝蒸梨的做法...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您中午自己吃饭好吗？我怕中午赶不回来。
奶奶笑着摇头：“你这丫头，真是操心的命。”
苏寒手里的本子上画着西屋的改造草图，标注得密密麻麻：北墙要打三层搁板放药材，东墙钉一排挂钩挂麻袋，门后留出位置放秤！角落里还画了棵三叶草，第三片叶子上写着药材库三个小字。
清晨的打印店还弥漫着油墨的气息，苏寒踮起脚尖推开玻璃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志远正弓着腰调试那台老式油印机，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小寒来啦？你奶奶喝药没？
喝啦，郑老开的方子，加了蜂蜜一点儿不苦。苏寒把书包搁在角落的小桌上，从兜里掏出那枚药匙，您看，郑老给的。
药匙在晨光中泛着古铜色光泽，柄上字的笔画刚劲有力。王志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接过来，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时微微发抖：这可是德仁堂的传承信物啊...
他蹲下身，视线与苏寒平齐。这个才十一岁的女孩穿着自己设计的卫衣，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眼睛亮得像蓄了两汪山泉水。
王志远突然想起刚开学那天的傍晚，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跑来问要不要兼职的场景。
王叔？苏寒晃了晃手，发什么呆呀？
我在想...王志远把药匙还给她，声音有些哑，你刚来应聘时的样子，半年不到的时间，你变化很大……
王叔，我有事跟您商量。苏寒从书包掏出个笔记本，您要不要培养个打字员？我负责教，这样加急的活儿...
话没说完，门口风铃又响。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匆匆进来：老王，会议资料今天下班前能印好吗？
王志远还没开口，苏寒已经迎上去：李科长，是十五份装订好的对吧？下午四点来取。她熟门熟路地翻开登记簿，还是用淡蓝色封面吗？
李科长惊讶地推推眼镜：这小丫头记性真好！他上次来还是半年前。
客人一走，王志远就戳穿她：你哪是怕耽误活儿？分明是想腾时间弄药材生意吧？他指了指苏寒笔记本上露出的西屋改造草图。
苏寒耳根发烫，却不否认：我毕竟要上学，还有奶奶要养……再说，您总不能永远靠个兼职学生吧？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两人之间画出一道明暗分界线。王志远盯着那道光线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摸了摸苏寒的发顶：小丫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