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只是想躲清净，你们怎么全开悟了？
九皇子一开口，天地自动押韵。
这句荒诞不经的戏言，如今却成了大夏王朝上空一团挥之不去的祥云，或者说，是妖云。
起初，只是几个顽童在街头巷尾模仿谭浩那首打油诗，不成想，一个背到第三句“不如睡大觉”的七岁小儿，眉心竟陡然射出一道三寸文光，当场觉醒了千年难遇的“文脉天赋”，引得城中文气震荡。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
朝廷的反应快得惊人，禁军连夜出动，封锁街巷，捉拿所有传颂者。
翰林院更是灯火通明，大学士们面色惨白地将所有抄录的诗稿投入火盆，那火焰竟烧出了七彩琉璃色，仿佛焚烧的不是纸张，而是天道的一部分。
风暴中心的谭浩，却被皇帝一纸诏书“奖”进了一座名为“听澜轩”的宫殿。
此地紧邻御花园，雕梁画栋，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其名曰“清修之所”，实则外松内紧，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盘查是公是母。
谭浩一屁股坐在新卧房那张华丽但塌了一角的紫檀木床上，望着头顶精美的藻井，长长叹了口气：“还不如我那破屋顶能晒太阳……现在连个草根都叼不踏实。”
为了躲避那些名为探望实为监视的眼睛，谭浩干脆称病，每日只带着贴身宫女苏婉儿和太监赵德全，溜达到御花园深处一座早已废弃的揽月亭里“静养”。
他啃着从御膳房顺来的、已经冷掉的肉包子，看着池塘里悠哉游哉的锦鲤，满腹牢骚地对苏婉儿嘟囔：“你说我图啥？我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了？就想安安稳稳吃口热饭、睡个懒觉，怎么一个个非得逼我上台表演才艺？”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池中一条最肥硕的红白锦鲤猛地跃出水面，金色的鳞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
但它没有落回水中，而是在半空中身形扭曲，化作一道半透明的灵体，绕着凉亭盘旋，口中竟发出低沉的吟哦之声，赫然便是那首被禁绝的打油诗！
与此同时，缠绕在亭柱上的枯藤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转瞬间绿意盎然，甚至开花结果，结出一颗颗拳头大小、表面布满古老篆文的奇异果实。
就连站在一旁的赵德全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波及。
他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轰然炸开，瞬间冲垮了堵塞他数十年的经脉！
老太监浑身一震，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殿下！老奴……老奴这是不是也要成仙了？！”
谭浩手里的半个包子“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只是……抱怨了一句啊！
这惊天动地的异象，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宫人传了出去，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御花园外竟黑压压地聚集了上百人。
有白发苍苍、抱着毕生精义却无法突破瓶颈的文官；有气息浮动、正处于渡劫边缘，想求一句真言点拨的江湖散修；甚至还有不少百姓，抱着自家嗷嗷待哺的婴儿，满眼狂热地想让孩子接受“圣言启蒙”。
为首的，正是那位被誉为“文坛麒麟”的吏部侍郎，李墨舟。
他身着一袭朴素的白袍，双手高举一卷竹简，竟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声嘶力竭地高喊：“学生李墨舟，恳请九皇子殿下赐教一句真言，以开文道新途！”
宫墙高处，一道清冷的身影静静伫立。
林诗雅手持一面古朴的寒月镜，镜中清晰地映出揽月亭内谭浩抓耳挠腮的窘迫模样。
她红唇轻启，声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语：“他的言语，已自带‘概念升维’的效应……凡经其口述之事，皆会被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重新定义、修正、乃至具象化。”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谭浩不是在触发奇迹，他本身，就是行走于人间的规则源头！
面对此情此景，谭浩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猛地从石凳上跳起来，指着外面那群狂热的人群，气得破口大骂：“都给我滚！叽叽歪歪的烦不烦！谁再堵我家门口，我明天就在门口拉屎！”
此言一出，粗鄙不堪，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所有人的狂热之上。
众人悚然一惊，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求真言，求点拨，他们都能接受，可谁也不想亲身验证一下“龙脉复苏2.0”版的“黄金万两”是何等景象。
然而，就在谭浩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而清晰的震动。
“嗡——”
御花园中心，那口据说已经干涸了三百年的“龙睛井”，井口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紧接着，一股生机盎然的碧绿色液体汩汩冒出，转眼间便溢满了整口枯井。
一股难以言喻的芬芳瞬间弥漫开来，吸上一口，便觉四肢百骸通泰舒畅，仿佛脱胎换骨。
这哪里是井水，分明是传说中能洗髓伐骨的天地灵液！
躲在假山暗处的玄机子，手中的记录玉简差点被他自己捏碎。
他一边死死盯着那口神井，一边用颤抖的手在玉简上飞速刻下新的观测结论：“警告！宿主情绪剧烈波动亦可引发大规模环境重构……其言语的指向性与最终结果存在巨大逻辑偏离，不可预测性极高！建议宗门立即启动最高等级的‘创世遗痕’应急预案！”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一轮明月挂在梢头，清辉如水，洒满揽月亭。
林诗雅一袭白衣，如月下仙子，悄然来到亭中。
她将一只温润的玉盒轻轻放在石桌上，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是我从宗门典籍中找到的‘静心茶’，以千年雪莲辅以定神香炼制，或许……能帮你暂时压制言语外溢的灵韵。”
谭浩正靠在栏杆上，继续啃着他今天的第三个冷包子。
他抬起头，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明天会突然蹦出一句诗，把你们这帮人连同整个皇宫都送上天？”
林诗雅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怕。我只是想知道……关于过去，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谭浩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咀嚼的动作变慢，目光越过林诗雅，投向了遥远的星空，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自嘲：“我记得前世加班到猝死……记得醒来之后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至于其他的……好像从那天脑子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炸了以后，就一直这么稀里糊涂的。”
一阵夜风吹过亭檐，卷起一片枯黄的落叶。
那叶片打着旋儿，轻飘飘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石桌的玉盒之上。
就在叶片与玉盒接触的一刹那，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枯黄的叶子瞬间褪去颜色，化作了一枚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翡翠诗签。
月光下，诗签表面竟有流光浮动，渐渐显现出几个活过来的小字——
天大地大，不如睡大觉。
林诗雅的瞳孔骤然收缩。
而谭浩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是望着那群在御花园外安营扎寨、不肯离去的人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在见证了“龙睛井”的神迹后，反而变得更加虔诚，也更加疯狂。
他们似乎认定了，九皇子殿下的话，哪怕是气话，也是蕴含无上天机的“反语真言”。
次日黎明，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御花园外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单纯的跪拜祈求，而是自发地在听澜轩的正门前，清出了一片空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期待与狂热的诡异表情，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皇帝的密旨也在拂晓时分送到了禁军统领手中，只有八个字：静观其变，不得干涉。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被逼到墙角的九皇子身上，等待着他兑现昨日那句惊世骇俗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