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资源优化办公室”的所在地，与气派恢弘的天地银行形成了鲜明对比。它隐藏在酆都城外环一片灰蒙蒙的行政区内，建筑低矮陈旧，墙皮有些剥落，门口挂着的牌子也显得灰扑扑的，透着一股被边缘化的落魄气息。
陆明飞和慕容白走进办公大厅，内部更是显得拥挤而杂乱。一排排老旧的木质卷宗架塞满了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几个穿着洗得发白制服的老鬼差正慢吞吞地整理着玉简，或者对着光幕上闪烁的古老界面敲敲打打，效率看起来低得令人发指。
这里的一切，都与“优化”、“高效”的字眼格格不入。
“二位找谁？”一个戴着厚厚水晶眼镜、头发稀疏的老鬼差从一堆卷宗后抬起头，声音沙哑。
“特察司，陆明飞，慕容白。找你们负责人。”陆明飞再次亮出证件。
老鬼差推了推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下证件，慢悠悠地道：“我们曾主任啊……这个时辰，怕是去‘聆听上意’了。”
“聆听上意？”陆明飞挑眉。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看起来较为机灵的鬼差凑过来，压低声音笑道：“就是去元老院那边走动走动，汇报工作，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指示。两位大人懂的，我们这种清水衙门，总得勤快些。”
陆明飞和慕容白对视一眼。这个曾主任，看来是个善于钻营、跑部前进的主。
“我们等。”慕容白言简意赅，直接在大厅一侧陈旧的长椅上坐下，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的冷气让几个想凑过来打听八卦的鬼差都缩了回去。
陆明飞则没那么安分，他踱着步子，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上面标注的大多是些“魂力残渣统计”、“忘川沉积物年度报告”、“低效真灵回收记录”之类的标题。
“这位大人，对我们这儿的业务感兴趣？”那个机灵鬼差又凑了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别看我们这儿破，管的可都是关乎轮回根基的大事！”
“哦？比如呢？”陆明飞顺着他的话问。
“比如这些，”鬼差指了指一堆标着“待处理”的卷宗，“都是各地汇总上来，确认无法进入正常轮回通道的‘魂渣’——就是那些真灵彻底破碎，或者执念污染太深，连忘川水都洗不干净的残余物。我们的工作就是分类、记录，然后送去‘净化’。”
“魂渣……”陆明飞心中一动，想起了“往生教”制造的那些浑噩鬼魂，以及“魂蕈”的描述。“净化？怎么净化？”
“那就不归我们管喽，”鬼差摊摊手，“我们有专门的合作单位，定期来接收。流程都是规定好的，我们只负责文书工作。”
“合作单位是哪里？”陆明飞追问。
鬼差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这就不方便细说了，涉及跨部门协作，流程复杂得很。反正都是上面批下来的，我们照章办事。”
又是推诿和流程！陆明飞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所谓的“魂渣”，最终很可能流向了“净土-萌芽”计划，成为了培育“魂蕈”的养料，或者干脆就是“魂蕈”本身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略显体面、但同样难掩陈旧感官袍的中年胖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从高级区域回来的矜持与疲惫。他看到陆明飞和慕容白，尤其是感受到慕容白身上那不加掩饰的凌厉气息时，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堆起热情的笑容。
“哎呀，这位一定是陆司长，这位是慕容巡司吧？下官曾友乾，忝为本办公室主任。刚去元老院汇报工作，让两位久等了，罪过罪过！”曾友乾快步上前，拱手作揖，态度比钱无讳还要谦卑几分。
“曾主任客气了。”陆明飞淡淡回道，“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办公室负责的‘净土-萌芽’计划。”
听到“净土-萌芽”四个字，曾友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虽然极力维持，但眼神里的慌乱却掩饰不住。他干笑两声：“这个……陆司长怎么突然对这个陈年旧项目感兴趣了？那只是个小小的资源优化项目，早就……早就没什么动静了。”
“没什么动静？”慕容白睁开眼，冰冷的目光扫过曾友乾，“据我们所知，该项目至今仍在持续接收大量‘魂渣’与忘川沉积物。曾主任，欺瞒特察司，是何罪过，你应该清楚。”
曾友乾的额头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如果鬼魂有汗的话），他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慕容巡司言重了！下官绝无欺瞒之意！只是……只是这项目当初是元老院直接下达，天地银行协办，我们办公室只是负责最基础的文书对接和物资清点工作，具体内容……下官级别低微，实在是不甚了解啊！”
他哭丧着脸，开始大倒苦水：“两位大人明鉴！我们这就是个养老的清水衙门，平时处理的都是些边角料工作。‘净土-萌芽’计划的所有核心操作、物资转运，都是由上面的特派员和合作单位直接负责，根本不经过我们的手！我们就是盖个章，记个账，连那些‘魂渣’最终被运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陆明飞看着曾友乾这副唯唯诺诺、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知道从他这里恐怕很难挖出核心机密。这就是个被推出来挡在前面、随时可以牺牲的小角色。
“合作单位是哪个部门？”陆明飞换了个问题。
“是……是‘功德无量循环再利用办公室’。”曾友乾赶紧回答，“对，就是他们！所有‘魂渣’和沉积物，最终都是他们派车来拉走的！”
功德无量循环再利用办公室？陆明飞记下了这个听起来更像个环保部门的名字。
“关于‘新芽’，或者‘魂蕈’，你知道多少？”陆明飞最后试探道。
曾友乾一脸茫然：“新芽？魂蕈？下官……下官从未听说过。是某种新的资源品类吗？”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看来确实不知情。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唯一的收获，就是确认了“净土-萌芽”计划确实存在，并且指向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功德无量循环再利用办公室”。
离开轮回资源优化办那沉闷的大楼，陆明飞眉头紧锁。
“这个‘功德无量循环再利用办公室’，听起来像个处理废品的部门。”他沉吟道，“但能接手‘魂渣’这种特殊物资，绝不简单。慕容，你听说过吗？”
慕容白摇了摇头，眼神凝重：“未曾。地府司衙众多，名目繁杂，此类名称，极易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陆明飞咀嚼着这个词，“用最高调的名字，做最隐秘的勾当？还是说，他们真的在‘循环利用’什么？”
他感觉眼前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郁了。从天地银行到轮回优化办，再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循环再利用办公室”，背后那只无形的手，似乎将线索巧妙地分散隐藏在了地府庞杂官僚体系的各个角落。
“查！”陆明飞对通讯那头的张伟下令，“下一个目标，‘功德无量循环再利用办公室’！我要知道它的底细！”
他抬头望向酆都城深处那影影绰绰、代表元老院权力的森严建筑群，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这个隐藏在体制内的对手，不仅能量巨大，而且极其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