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广袤沙漠染成一片金红。
关羽搀扶着巴斯特,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沙丘之间。
巴斯特已恢复了些许意识,但灵魂受创的剧痛依旧让他虚弱不堪,大半重量都倚在关羽身上。那柄弧形兵刃被关羽另一只手提着,青龙偃月刀则倒插在他背后特制的刀囊中。
每走一步,关羽背后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身形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沙漠中不朽的胡杨。
直播间里,观众们看着这相互扶持前行的两人,弹幕变得格外温和:
“看着二爷扶着巴斯特,突然有点想哭。”
“这才是真正的战友啊!”
“刚才那一刀太燃了,现在这画面又太暖了。”
巴斯特微微睁开眼,看着身旁这张威严而此刻写满坚毅的侧脸,感受着那支撑着自己、沉稳有力的手臂,胡狼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关将军……你刚才称我为‘袍泽’……何为‘袍泽’?”
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困惑。
在古埃及的语境里,有“战友”,有“同僚”,有“主仆”,但“袍泽”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而沉重。
关羽闻言,丹凤眼望向远方起伏的沙丘,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回到了那片金戈铁马、兄弟情深的中原大地。
“袍泽……”他缓缓开口,声音在风沙中显得低沉而充满力量,“此乃我华夏自古对军中同僚、生死兄弟之称谓。”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让这位异域战友理解这个词背后蕴含的千钧重量。
“‘袍’,指战袍、征衣。意味着我们身着同样的甲胄,肩负同样的使命,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泽’,原指内衣,引申为贴身的、最亲近之意。意味着我们不仅是战场上的同伴,更是可以托付生死、肝胆相照的兄弟。”
他侧过头,看着巴斯特那带着询问的眼神,语气变得更加深沉: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你的后背,可以放心交给袍泽;你的性命,可以托付给袍泽。
饥寒时,可共分一块干粮,同饮一囊浊酒;危难时,可为你挡箭支枪,为你断后阻敌。
同甘共苦,生死相随,此即为‘袍泽’。”
巴斯特静静地听着,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
他回想起自己生前的军旅生涯,在法老的禁卫军中,等级森严,命令至上。
同僚之间或许有配合,但更多的是竞争,是服从,何曾有过这种……可以将性命彻底交付彼此的信任与情谊?
他想起了卡迭石战场上,那些被他“合理”放弃的伤兵……如果他们之间是“袍泽”,自己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他又想起了刚才,关羽为他挡下那一枪,自己为他承受灵魂汲取,关羽那石破天惊的一刀,以及此刻这搀扶前行的温暖……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如同尼罗河的春汛,缓缓漫过他干涸了千年的心田。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在我的时代……我们只有‘命令’与‘服从’。”
关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悲悯:
“命令与服从,可聚军纪,可成阵列,然难铸军魂,难凝死志。
无袍泽之情,军伍不过一盘散沙,纵有强兵利甲,终难成真正的不败之师。”
他拍了拍巴斯特未受伤的肩膀,语气笃定:
“今日,你为关某挡下致命一击,此恩此义,重于泰山。在你倒下那一刻,在关某心中,你便已是……袍泽。”
“袍泽……”
巴斯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音节,仿佛要将其刻入灵魂深处。
一股暖流,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喉头有些哽咽。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沉甸甸的情谊,牢牢记住。
两人不再言语,继续相互扶持着前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金色的沙海上,仿佛两条相互依偎、共同跋涉的孤狼。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沙海,前方终于不再是单调的沙丘。
一座巨大的、由洁白玉石砌成的拱门,突兀地矗立在沙漠的尽头。拱门之后,不再是黄沙,而是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出口。
拱门的上方,是一片光滑如镜的玉璧,空无一字。
【试炼终点。】
【请为‘忠诚’写下你们的注脚。】
【题字者,需以心神为笔,以信念为墨。】
规则的提示再次响起。
终于到了终点。
他们成功守护了村民,击溃了敌军,穿越了这片象征着“忠诚”考验的沙漠。
现在,需要为这一切,做一个总结。
关羽搀扶着巴斯特,在拱门前站定。
他看着那空白的玉璧,丹凤眼中光芒流转,似乎在思索。
直播间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知道这两位来自不同文明的英灵,会为“忠诚”写下怎样的话语。
是关羽那“忠义千秋”的浩然正气?还是巴斯特那“绝对服从”的冰冷信条?亦或是……某种融合了两人一路走来,用鲜血与生命验证出的新解?
关羽沉吟片刻,看向巴斯特,语气平和:
“巴斯特兄弟,这一路行来,你感触最深,此字,由你来题,如何?”
巴斯特微微一怔,看向关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信任与鼓励。
他又看向那空白的玉璧,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这一路的画面——最初的冰冷与分歧,篝火前的痛苦剖白,战场上的以命相护,还有这扶持前行中理解的“袍泽”之义……
他一生所信奉的“绝对忠诚”已然崩塌,而一种新的、带着温度与力量的信念,正在废墟中悄然生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挣脱了关羽的搀扶,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他努力站直了身体。
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那象征着他过往身份与冰冷的黄金胡狼面具,露出了那张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他没有看向玉璧,而是望向了来时路,望向了那片他们共同奋战、流淌过鲜血与热泪的沙漠。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痛苦,只剩下一种历经洗礼后的清澈与坚定。
他伸出手指,没有触碰玉璧,而是将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然后,引动着体内残存的力量与此刻心中最澎湃的信念,向着那空白玉璧,凌空缓缓划动。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玉璧之上,一个个由暗金色光芒构成的、充满古埃及风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生命力的文字,逐一显现——
并非埃及的象形文字,也非华夏的篆隶,而是一种由两人共同经历所凝聚的、超越文明界限的意念之文!
所有观测者,无论来自何种文明,都能清晰地理解其含义:
【忠于心,诚于义,虽死犹生,虽远必护。】
十六个字,熠熠生辉!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玉璧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光芒如此温暖,如此纯粹,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关于“忠诚”的美好与力量!
拱门之后,那朦胧的出口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一条通往回归的光明之路已然敞开。
巴斯特看着自己题下的这句话,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这是他放下过往枷锁,寻得新生信念的宣言。
关羽看着玉璧上的字,又看向身旁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异域兄弟,丹凤眼中露出了无比欣慰和赞赏的神色。
他再次伸出手,稳稳地扶住巴斯特。
“走,袍泽,我们……回家。”
两人相视一笑,迈着坚定而统一的步伐,一同踏入了那光芒万丈的出口,身影渐渐消失在光晕之中。
身后,那十六个暗金大字,永恒地烙印在试炼的终点,也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