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木念就拎着刀出了窑洞。
外头一片狼藉，地上还有狼爪子刨出来的深沟和几摊发黑的血迹。
木念眯着眼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蹲在一丛枯草前头。
草叶上沾着点点血迹，还没全干。
木念顺着血迹往坡下走，大约百来步远，发现昨晚那头受伤的狼倒在乱石堆里，已没气了。
狼的肚子微微起伏，还有两头小狼崽子趴在它旁边哼哼唧唧地吃奶。
小狼崽子瘦得皮包骨头，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嗅到人味也不怕，只顾着拼命吮吸。
木念握紧刀，盯着那两只小狼崽。
柳氏跟过来看见，吓得一把拉住木念道：“念儿，快走吧！别惹这些畜生。”
“娘，咱们昨晚差点死在狼嘴里。”木念声音平静，“现在它们的娘死了，这两只小的活不成，不如给它们个痛快。”
木念举起刀，迟迟没落下。
那两只小狼崽子还在无知无觉地吃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木念收回刀，弯腰拎起两只小狼的后颈皮，小东西轻得很，在她手里微弱地挣扎着。
“你抓它们干啥？”柳氏急得跺脚道。
“狼肉也是肉。”木念道，“饿极了树皮都吃，何况是肉。”
柳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逃荒这些日子，她见过太多人为一口吃的拼命。女儿说得对，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窑洞，木柔看见姐姐手里的狼崽子，吓得往后缩。
龙湖已经醒了，正坐在火堆旁添柴，看见木念手里的东西，他眉头微动道：“你要养狼？”
“养大了看家护院。”木念把两只小狼丢在角落道，“总比养不熟的人强。”
龙湖没说话，目光落在木念沾血的手上。
木念出去把那头死狼拖了回来。狼很瘦，好歹是肉。她利落地剥皮拆骨，把肉切成块架火上烤。
狼肉味道重，烤起来一股膻味。
在饥饿的人眼里，这就是救命的东西。
木柔小口小口地吃着烤狼肉，眼睛不时瞟向角落里那两只小狼崽。小东西饿得直叫唤，声音弱得像小猫。
“姐，它们会不会饿死？”木柔小声问。
木念没抬头道：“饿死了就扔出去。”
话虽这么说，木念还掰了一小块烤熟的狼肉，捏碎了拌点灵泉水，放在两张宽树叶上，推到小狼面前。
两只小狼崽子嗅到肉味，跌跌撞撞爬过来舔食。
龙湖看着这一幕，眼神深了些。
吃完东西，木念开始收拾行李。
木念把狼皮仔细叠好塞进包袱，剩下的狼肉用大树叶包起来带上，带不完的狼肉和狼骨头收入空间。
“今天得找到水源。”木念看向龙湖道，“你能走多远？”
龙湖站起身，拄着竹竿试了试力道：“十里地没问题。”
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在这个队伍里，没人有资格喊疼。
四人再次上路。
木念打头，龙湖断后，柳氏牵着木柔走在中间。
越往北走，景象越荒凉。
田地干裂，村庄空荡，偶尔看见几个逃荒的人，也都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中午时分，木念她们在一处破庙歇脚。
木念拿出狼肉烤熟分给各位。
龙湖没接，出声：“你们吃，我出去转转。”
他拄着竹竿绕到庙后，在一片杂草丛前停下，弯腰拨开草丛，露出底下半个破碎的水缸。
缸里积着一点雨水，已经发绿了。
龙湖盯着水缸看了一会儿，用竹竿在缸边泥土上划拉了几下。
泥土下露出半块松动的砖，龙湖撬开砖，从里头摸出个小布包。
布包里裹着一块铁牌，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
龙湖迅速把铁牌塞进怀里，重新埋好砖头，这才拄着竹竿往回走。
回到破庙，木念正站在门口等龙湖。
“找到水了吗？”木念问。
龙湖摇头道：“后面有个破缸，水不能喝。”
木念盯着龙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鞋边沾着新泥。”
龙湖脚步一顿。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后还是木念先移开目光，出声：“既然没水，就早点出发吧！天黑前得找到住处。”
木念转身去叫柳氏和木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龙湖看着木念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块铁牌。
下午的路更难走。
太阳毒辣，地上热气蒸腾。
木柔的小脸通红，步子越来越慢。
木念停下，指着前方道：“那边有烟。”
远处山坡后面，确实升起一缕细烟。
四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往那边赶。
翻过山坡，果然看见个小村子。大约十几户人家，烟是从村头一个住户的屋里飘出来的。
“太好了，终于见到人烟了。”柳氏喜极而泣道。
木念拉住柳氏道：“娘，等等。”
木念眯眼打量那个村子。
太安静了，除了那缕烟，根本看不到人活动。
村口的田地荒着，几间屋子门窗破损，没有正常过日子的样子。
龙湖低声道：“不对劲。”
这时，村头那户人家的门开了，走出个老头。
老头看见木念她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
“你们是逃荒的？”老头问，眼睛不住地往他们包袱上瞟。
木念把包袱往身后藏了藏，出声：“老伯，我们路过想讨口水喝。”
老头干笑两声道：“有水有水，进村喝吧！我们村好久没来外人了。”
老头的身后又冒出两个中年汉子，也都瘦得颧骨突出，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
木念注意到，其中一个汉子腰间别着的，分明是半截人骨。
木念心头一凛，拉住木柔往后撤，出声：“不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那老头脸色顿时变了，大叫：“来了就别走。”
那老头一声呼哨，村里顿时冲出十来个人，个个手持棍棒、菜刀，把木念他们团团围住。
柳氏吓得腿软，木柔直接哭出来。
龙湖默默移动位置，把母女三人护在身后。
领头是个独眼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道：“把东西留下，人滚蛋，不然……”
他晃了晃手里的砍刀，意思再明白不过。
木念心跳如鼓，她数了数，对方有十三个人，都是饿疯了的模样。
就在这时，木念感觉袖口一动，低头看去，是龙湖悄悄塞过来一样东西，硬硬的金属块。
木念用指尖摩挲，那东西不大，边缘有花纹触感，赫然是半块兵符。
龙湖压低声音：“往北三里地，有个土地庙，庙后第三棵树底下，埋着我的刀。”
木念心头巨震，还没来得及细问，那独眼汉子已不耐烦地冲过来大叫：
“磨蹭什么，把东西交出来。”
龙湖一把推开木念，竹竿如闪电般刺出，精准戳在独眼汉子手腕上。砍刀当啷落地。
“跑，往北跑。”龙湖大吼一声，竹竿横扫，逼退最近两人。
木念一咬牙，拉起母亲和妹妹就往北冲。
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怒骂声，木念不敢回头。
跑了不知多远，直到听不见后面的动静，三人才瘫倒在地喘粗气。
木念手心全是汗，那半块兵符硌得她生疼。
龙湖没跟上来？
休息片刻，木念站起身道：“娘，你们在这等着，我回去看看。”
柳氏死死拉住木念道：“不能去，那些人都疯了。”
“龙湖还在那边。”木念掰开母亲的手道，“咱们不能丢下他。”
循着原路返回，快到村子时，木念放慢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观察。
村口空无一人，地上有打斗痕迹和几点血迹。
那群人不见了，龙湖也不见了。
木念正想摸进村子找找，忽然听见旁边草丛里有动静。
她慢慢靠近，拨开草丛，龙湖躺在草堆里，浑身是血。
龙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根竹竿，竹竿一头沾着暗红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