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性之论 驱之不去的“苍蝇”
经那次功法反噬、呕血重伤后，柳青鸾确实听进去了阿凡“这功法伤人”的警告，不敢再轻易尝试那套来路不明的法门。她的身子在阿凡的悉心调理和柳家不计成本的滋补下，一天天好转，脸色逐渐红润，行动也愈发利落。
阿凡的日子，表面上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他依旧守着那间清冷的医馆，闲暇时泡一壶粗茶，坐在院中，任凭隔壁私塾孩童那稚嫩而充满生机的读书声，如同清澈的溪流般洗涤心神。这份闹中取静的安然，于他而言，是修复伤势、缓慢提升修为时难得的滋养。
然而，这份宁静却总被不时响起的、带着明显讨好和试探意味的女声打破。
“沈郎中，你喝的这是什么茶呀？闻着好香。”
“沈郎中，你看这天上的云，像不像书里说的腾云驾雾？”
“沈郎中，我听说书人讲，有些高深的修士能御剑飞行，日行千里，是真的吗？”
柳青鸾仿佛化身成了一只挥之不去的、嗡嗡作响的苍蝇，总是在阿凡想要静心品茶或打坐感悟时，凑到身边，问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却又总在边缘试探的问题。她不再直接追问阿凡是否是修行者，但那好奇与探究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阿凡多数时候只是沉默以对，或是用最简洁的“嗯”、“哦”回应，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可柳青鸾的韧性超乎他的想象，即便得不到回应，她也能自顾自地说上半天，从江湖传闻扯到志怪小说，再“不经意”地绕回对修行世界的向往。
柳老爷期间来了好几趟，看着女儿日渐康复，老怀大慰，再三提出要将她接回家中好生将养。
“鸾儿，跟爹回去吧？家里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比这医馆舒服多了。”柳老爷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慈爱。
谁知柳青鸾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回不回！爹，我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得让沈郎中随时看着才行。回家哪有在这里方便？”她抓着医馆的门框，一副赖定了的模样。
柳老爷无奈，又见阿凡确实医术高明，女儿在此恢复得极好，最终也只能叹着气，留下更多银钱和补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甚至有一次，柳老爷实在不放心，强行派了家丁要将她接回去。可没过两天，这姑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又溜了出来，熟门熟路地摸回医馆，笑嘻嘻地出现在阿凡面前，仿佛只是出门逛了个街。
阿凡看着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笑容的柳青鸾，只觉得一阵头疼。他只想在此安静修行，慢慢恢复，不想与任何人有太深的牵扯，尤其是这样一个身份特殊、心思又活络的姑娘。
这日，柳青鸾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半晌，从后山的野果甜不甜，问到如果真有轻功该怎么练。阿凡终于忍无可忍，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直刺心底的审视。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点拨。
“柳姑娘，”他缓缓开口，“你这跳脱性子，哪里像是修炼的心性呢？”
这句话如同一声轻雷，在柳青鸾耳边炸响。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怔怔地看着阿凡，看着他眼中那如同古井般深沉的平静，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不服气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说中要害的茫然。
跳脱性子……不像修炼的心性？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向往，只知道拼命去抓取任何可能接近那个世界的机会，却从未有人告诉她，需要怎样的“心性”。
阿凡说完，便不再看她，重新端起了茶杯，目光投向院外那片被阳光照得明亮的天空，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句评价。
医馆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柳青鸾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她看着阿凡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再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如同无头苍蝇般的纠缠和急躁，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自己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修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