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请求持续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星,映在林夏骤然绷紧的瞳孔里。
“接还是不接?”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指节泛白。飞船仍在轻微震颤,能源储备的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那颗膨胀到千公里的球体表面,培养舱状的凹陷里,人影轮廓愈发清晰,仿佛随时会破“壳”而出。
林夏盯着“实验体0号”那串字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的“73”编号正随着心跳发烫。母亲临终的话、导师的怀表、星尘号的命名、此刻突然出现的通讯……所有看似孤立的碎片,正在她脑海里拼凑出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不像自己。
通讯接通的瞬间,操控室的灯光集体暗了下去,只有主屏幕亮起一片柔和的白光。光影流动间,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屏幕中央缓缓凝聚。那轮廓通体由银白色的“光粒”构成,看不清五官,却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目光,穿透屏幕,落在每个人身上。
没有声音,只有一行淡蓝色的文字在屏幕下方浮现:
“73号,好久不见。”
林夏的呼吸猛地一滞:“你是谁?2077年的实验到底是什么?”
光粒人形没有立刻回应,屏幕上的文字变成了流动的符号,像是在检索信息。片刻后,新的文字出现:
“我是‘容器’,也是‘记录者’。实验的名字,叫‘种子’。”
“种子?”陈默忍不住插话,“你们把人当成种子?”
“不是‘人’,是‘意识’。”文字刷新的速度加快,“2077年,人类首次证实意识可脱离肉体存在,但无法长时间稳定保存。我们——当时的科研团队,试图制造‘意识容器’,将筛选后的意识片段注入,送入宇宙,寻找能让意识‘扎根’的文明。”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所以那场事故……”
“不是事故。”光粒人形的轮廓微微波动,像是在表达某种情绪,“意识注入过程中,部分容器发生‘觉醒’,它们不愿成为漂泊的种子,试图突破实验室的束缚。能量过载是我们为了阻止它们扩散,启动的紧急预案。”
老周突然惊呼:“我爷爷说过,事故那天晚上,实验室的应急通道全部被锁死,像是有人故意要……灭口!”
屏幕上的文字停顿了几秒,再出现时,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存活的意识容器会自主寻找宿主,将携带的信息注入宿主基因。73号,你左胸的‘编号’,是容器与宿主绑定的证明。”
林夏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母亲……她知道这些,对不对?她让我找‘星尘’,其实是让我找你?”
“星尘号的引擎核心,用的是当年意识容器的能量模块。”光粒人形的轮廓开始变得不稳定,像是信号即将中断,“那些银灰色的纹路,是未找到宿主的意识流。它们在吸收能量,准备……”
文字突然中断,屏幕上的光粒人形剧烈闪烁,仿佛被什么力量撕扯。飞船的震颤骤然加剧,窗外,那颗球体表面的培养舱凹陷全部裂开,无数道银灰色的意识流如潮水般涌出,朝着星尘号扑来。
“它们想夺取引擎核心!”陈默嘶吼着操作控制台,“护盾快撑不住了!”
混乱中,林夏的个人终端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一段加密语音。她颤抖着点开,母亲温柔却带着决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夏,当你听到这段话时,我应该已经找到‘最初的容器’了。2077年活下来的不只是意识碎片,还有那个提出‘种子计划’的人。星尘号的真正坐标,藏在你怀表的齿轮里……去阻止他们,别让人类变成新的‘容器’。”
语音结束的瞬间,林夏想起导师给的那枚古铜怀表。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打开表盘——内侧除了“所有偶然,都是必然的伪装”那行字,齿轮的间隙里,竟刻着一串微小的星图坐标。
而屏幕上,光粒人形在彻底消散前,留下了最后一行字:
“0号,就是‘最初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