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二章：岩隙
冰冷的岩壁紧贴着后背，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支撑。林狩背靠着岩棚下潮湿的岩石，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左手紧握着最后那块淡青色的中品源晶，温润精纯的水木属性源能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注入体内龟裂的经脉。
《戍土引》运转得异常滞涩。每一次源能在经脉中流淌，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如同在布满碎玻璃的河道中艰难行舟。后背撕裂的伤口在冰冷的河水浸泡后，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火辣辣的钝痛。左肩被霰弹枪巨大后坐力震伤的关节，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起伏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最要命的是右臂，麻木沉重之下，冰髓玉膏的寒气与暗红结晶残留的能量冲突愈演愈烈，深入骨髓的酸胀感和万针攒刺般的剧痛如同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几乎要将那根名为“清醒”的弦彻底崩断。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宝贵的源能优先引导向胸腹核心区域，滋养近乎枯竭的体力，修复最致命的内腑损伤。至于筋骨皮肉的伤痛，只能暂时靠意志强压。
时间在冰冷的流水声和沉重的喘息声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那块中品源晶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化作一块冰冷的顽石。林狩缓缓睁开眼，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疲惫和伤痛依旧浓重，但深处多了一丝强行凝聚的微弱神采。体力恢复了一些，至少不再像刚从矿道爬出来时那样随时会昏厥。内腑的灼痛感也减轻了些许。但身体的创伤依旧沉重，战力十不存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四周。
铁脊巨大的身躯依旧半跪在冰冷的河水中，靠近拖架前端。牵引带深深勒进它肩背皮开肉绽的伤口，暗红的血液不断渗出，在浑浊的河水中晕开淡淡的红痕。它巨大的头颅低垂，抵在湿漉漉的河滩砂石上，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猩红的兽瞳半开半阖，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深沉的悲伤，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湿润的痕迹。肩胛处崩裂的伤口在河水的冲刷下，边缘的皮肉翻卷发白，触目惊心。
四只护卫犬瘫倒在铁脊旁边的河滩上，皮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焦黑腐蚀的伤口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它们同样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其中一只前爪血肉模糊的护卫犬，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拖架上，锈爪庞大的身躯在绳索的固定下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后腿和侧腹的伤口在结晶红光的映照下，暗红色的边缘如同冷却的熔岩，那些淡红色的肉芽蜷缩着，毫无生机。暗红结晶依旧散发着稳定的热力，烘烤着上方一小片潮湿的空气，但锈爪的生命气息却如同被这热力抽走，越来越微弱。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让锈爪稳定下来！否则，不用张岳追来，锈爪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林狩的目光投向湍急浑浊的地下河上游。河水来自未知的黑暗深处，流向同样未知的下游。上游意味着更深入山腹，可能更危险，但也可能更隐蔽。下游……或许能更快离开这片山脉，但也意味着更大的暴露风险。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左臂撑着沉重的“渊口之牙”，拖着麻木剧痛的右臂，一步步挪到河边。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没脚踝，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蹲下身，用左手掬起一捧浑浊的河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神经，带走了部分汗水和污垢，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水流……上游的水似乎更浑浊一些，带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下游的水相对……清澈一点？而且，水流的方向……
林狩的目光锐利起来。他仔细观察着水面漂浮物的流向，又感受着水流冲击脚踝的力度。下游！水流在朝着下游加速！这意味着下游可能存在落差，或者……出口！
去下游！顺着水流，速度更快，能更快离开这片危险区域！而且水流会更快地冲走他们的气味和痕迹！
“铁脊！”林狩嘶哑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响起。
铁脊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猩红的兽瞳瞬间聚焦，虽然疲惫不堪，但那份沉痛的服从和凶悍未曾消失。
“往下游！”林狩指向湍急浑浊的河水下游方向。
铁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与决绝的混合。它巨大的爪子再次深深抠入河底湿滑的石头，牵引带瞬间绷紧！肩背的伤口在巨大的拉力下，鲜血如同泉涌！但它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拖拽！
沉重的拖架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砂石挤压声中，被缓缓拖离河滩，再次没入湍急浑浊的水流之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拖架底部，带来了巨大的阻力和刺骨的寒意！
“吼！”另外四只护卫犬也挣扎着从河滩上爬起，发出痛苦的呜咽，再次扑入冰冷的河水中，用伤痕累累的身体死死顶住拖架两侧，奋力向前推动！它们前行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艰难，受伤的护卫犬更是步履蹒跚。
林狩也咬着牙，踏入冰冷的急流中。刺骨的寒意再次席卷全身，让他牙齿打颤。他左手死死抓住拖架尾部一根凸起的金属栅栏，用肩膀和半边身体的力量向前顶撑！湍急的水流冲击力巨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每一次用力都如同在撕裂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河水从额角滚落。
拖架在浑浊的河水中艰难前行，速度比逆流时快了不少。水流冲刷着金属框架，带走残留的气味和痕迹。冰冷的河水不断拍打着锈爪的身躯，让它伤口边缘的暗红色泽在水光中显得更加诡异，生命气息也似乎更加微弱。
林狩一边顶撑拖架，一边警惕地观察着两侧的岩壁和前方的河道。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暂时摆脱水流、能遮蔽视线、能让他们喘口气的地方！
河道蜿蜒曲折。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身体的温度，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席卷而来。就在林狩感觉意志快要被冰冷和剧痛彻底冻结之时。
前方河道拐过一个巨大的弯角！
拐角之后，河道骤然收窄！两侧的岩壁变得更加陡峭高耸，几乎垂直！湍急的水流在这里被挤压，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鸣！而在左侧高耸的岩壁根部，距离水面约半米高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裂缝！
裂缝宽约两米，高近三米，内部幽深黑暗，看不真切。裂缝入口处，水流明显变缓，形成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回水湾。最关键的是，裂缝入口上方，垂挂着大量湿漉漉的藤蔓和茂密的蕨类植物，如同天然的帘幕，将入口遮掩了大半！若非靠近仔细查看，极难发现！
一个天然的隐蔽所！
林狩的心脏猛地一跳！就是这里！
“停！左边！进去！”林狩用尽力气嘶吼，指向那道被藤蔓遮掩的岩隙！
铁脊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左侧，猩红的兽瞳瞬间锁定了目标！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巨大的爪子猛地发力，牵引带绷得笔直，硬生生将沉重的拖架拖离湍急的主河道，朝着那片相对平静的回水湾和那道幽深的岩隙冲去！
哗啦！
拖架前端猛地撞开垂落的藤蔓，巨大的金属结构刮擦着岩隙边缘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噪音，溅起大片水花！铁脊巨大的身躯率先挤了进去！紧接着是沉重的拖架！
林狩紧随其后，左手紧抓拖架尾部，身体猛地发力，顶着湍急的水流，也一头撞进了那道被藤蔓遮掩的岩隙之中！
眼前瞬间一暗！
冰冷浑浊的河水被隔绝在外，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声也仿佛被厚重的藤蔓帘幕过滤，变得沉闷遥远。
岩隙内部比入口处宽敞许多，形成一个约十米深、五米宽的狭长空间。地面并非河水，而是相对干燥的、覆盖着细碎砂石和少量枯枝落叶的岩石河床。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苔藓霉味和岩石的气息，但比外面清新了不少。岩隙顶部很高，隐没在黑暗中。微弱的光线从入口处被藤蔓过滤后透入，勉强能视物。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水流！干燥！隐蔽！
“停！”林狩嘶哑地命令。
铁脊巨大的身躯猛地停下，牵引带松弛下来。它巨大的头颅低垂，剧烈地喘息着，肩背的伤口鲜血淋漓，滴落在干燥的砂石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它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侧倒在岩隙干燥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喉咙里压抑的呜咽。
四只护卫犬也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狩松开抓住拖架的手，身体晃了晃，最终也无力地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在地。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河水顺着破烂的衣物往下淌，在干燥的砂石地上洇开深色的水痕。身体的剧痛和透支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左臂和左肩的伤口在脱离冰冷的河水后，火辣辣的痛感更加清晰。右臂的冰火冲突带来的剧痛更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拖架中央。
锈爪庞大的身躯静静躺在那里，绳索深陷在它厚实的皮毛里。它依旧没有声息，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伤口边缘的暗红色泽在脱离冰冷的河水后，似乎……稍稍“亮”了一些？那些蜷缩的淡红色肉芽，也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丝丝？
上方半米处，暗红结晶散发的灼热辐射在干燥的岩隙中似乎变得更加稳定而有效，烘烤着锈爪庞大的身躯和周围的空气。
暂时……安全了。
林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懈。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岩壁，感受着身下干燥砂石带来的微弱踏实感，听着外面被藤蔓过滤后变得沉闷的水流轰鸣。
他需要处理伤口。铁脊和护卫犬需要喘息。锈爪……需要时间，在这相对稳定干燥的环境下，让那被强行点燃的生命之火，艰难地维系下去。
他握紧了空无一物的左手，也握紧了身边那把沉重冰冷的“渊口之牙”。岩隙的阴影如同庇护所，暂时笼罩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