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雨急，天地如墨泼过。
冷风裹着豆大雨点砸在山道上，溅起泥浆与枯叶。
十名女医披着粗麻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紧随沈知微身后，在湿滑的林间疾行。
她们不再是掌医监里温顺听令的医婢，而是被她一手调教出的“活方录”——懂解剖、会缝合、敢开刀，是这吃人世道中，第一批以科学为刃的女人。
前方黑影一闪，鼠牙伏在断崖边，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丝。
他已重伤未愈，却执意引路，只为赎那七十三条命的债。
“昭阳观……就在下面。”他声音嘶哑，抬手指向山谷深处一座幽暗道观，“三层地宫，中央是‘育室’，四周囚笼关着‘活典’——那些能活过五年的药人。”
沈知微眸光一凛。
活典？
不是试验品，不是牺牲者，而是被他们当作可翻阅的典籍来使用的人。
她从怀中取出特制羊肠导管与引流袋，一一递到女医手中。
“我们不救人空手回。”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铁石，“带样本走，每一滴血、每一份排泄物、每一根插管残留液，都是证据。我要让全天下知道，所谓‘长生’，不过是建立在百名女子终身折磨之上的谎言。”
身后众人默然点头，眼中燃起怒火与决意。
就在此时，一道玄影破雨而来，无声落于她身侧。
谢玄来了。
他身上未沾半分雨水，仿佛连天意都避他三分。
目光扫过队伍，只淡淡一句：“四门已控，守卫换作我人。但观主房中有暗格传讯机关，一旦触发，全观警铃即响。”
“所以你去堵嘴。”沈知微接话，毫不迟疑。
“你入地宫。”他顿了顿，指尖忽而掠过她手腕，将一枚铜哨塞入她掌心，“若遇围杀，吹它。我能听见。”
她抬眼看他，雨帘中两人对视片刻，无言胜万语。
下一瞬，谢玄身形已没入夜色，带着两名密探直扑观主禅房。
沈知微不再犹豫，挥手示意，率队悄然沿枯井滑下。
井壁布满青苔与凿痕，正是地下暗道入口。
宫尺贴壁前行，血晶忽明忽暗，如同感应到了某种深埋的痛楚。
忽然，血光骤闪！
墙面浮现出重影——数十名女子蜷缩在铁床上，腹部插着粗管，头顶悬壶正滴注黄色药液。
她们眼神空洞，四肢萎缩，唯有肚子微微隆起，像是被迫维持着某种虚假的妊娠状态。
更令人发指的是，四面石墙上竟刻满了《康脉疏》残篇——那是沈知微母亲毕生心血所着的妇科医典，曾被誉为“女子性命之书”。
如今却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妊络献祭图”五个大字赫然其上，下方绘有经络走向，标注“卵精萃取周期”“激素峰值时辰”“胎元炼化法度”，俨然一本屠宰手册！
沈知微呼吸一滞，胸口如遭重击。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被踩进泥里，供这群畜生用来合理化暴行。
“他们把我母亲的学术，做成屠宰手册。”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声音冷得能冻裂岩石。
温仲言站在她身后，双手颤抖：“这些药液……长期注射类固醇和促性腺激素，会导致卵巢过度刺激、代谢紊乱、器官衰竭……她们根本不是在生育，是在被榨干！”
“而且……”他忽然顿住，指着其中一名女子头侧细管，“那不是营养液输送管，是脑脊液引流系统。他们在监测神经反应，记录疼痛阈值——这是人体实验。”
沈知微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悲愤，只剩杀意。
就在这时——
当！！！
钟声突起，撕破雨幕！
整座地宫猛然一震，火把齐晃。
“警讯！”鼠牙惊呼，“裴寂藏了铜哨在鞋底，有人启动了机关！”
脚步声轰然自上方涌来，铁甲碰撞，犬吠嘶吼，守卫正在集结。
沈知微瞬间做出决断：“药库！烧它！让他们尝尝自己造的孽是什么味道！”
温仲言毫不犹豫，抽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棉包，点燃后纵身跃入侧廊，直扑储存药材的地窖。
片刻后，轰然一声巨响，烈焰腾空而起，浓烟滚滚而出。
但那烟味不对。
刺鼻、腥臭，混着蛋白质焦糊的气息，令人作呕。
沈知微仰头望去，火焰映照下，她冷笑出声：“你们闻到了吗？这就是‘长生丹’的真味！蒸馏卵巢组织、提取卵泡液、浓缩成所谓‘胎元精’——你们拜的不是仙，是女人的血肉！”
呐喊声、哭叫声、咒骂声瞬间炸开。
混乱中，火光摇曳，地宫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还有人在里面。
活着。
她猛地转身，握紧宫尺，一步步冲向中央育室。
门扉半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室内一片狼藉，床榻倾倒，管路断裂，药液洒了一地。
大部分囚笼已空，显然有人提前转移目标。
但她不信全都走了。
一定还有人来不及搬。
她踏过碎玻璃与血迹，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具躯体。
忽然，角落一张铁床上，一只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沈知微疾步上前。
那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双眼紧闭，唇色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可还活着。
她立刻俯身检查颈动脉，刚要施救，却见对方额角有一处陈旧灼伤，形状奇特——像是被烙铁烫出的一个符文。
她瞳孔一缩。
这个标记……她在《育渊录》残卷上见过。
“特殊观测体”的编号。
她颤抖着手，将“宫尺”轻轻贴上那人的太阳穴。
刹那间——
血晶爆发强光！血晶炸裂般亮起的刹那，沈知微脑中如雷贯耳。
无数画面汹涌灌入——幽闭的地宫、铁床上蜷缩的女子、腹部插着粗管，透明导管中缓缓流动的淡黄液体。
一名穿道袍的“医官”手持玉瓶，将提取出的卵泡液倒入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