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魔修见阵破大惊，撤退传信告邪尊
秘地之外，山谷入口。
血蝠使正襟危坐于魔毯之上，他身后的几名魔修也各自盘膝调息。锁灵阵已布下，在他们看来，谷中的猎物不过是瓮中之鳖，等待着被慢慢榨干，化为滋养他们的养料。
一切都安静得恰到好处，只等时间发酵出绝望的甜美。
然而，这份惬意与傲慢，在毫无征兆的瞬间，被一股来自阵法核心的恐怖力量撕得粉碎。
“嗯？”血蝠使最先察觉到异样。
那股从秘地中稳定抽出的生机能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戛然而止。紧接着，一股狂暴绝伦的反向拉扯力，顺着他与阵法之间的联系，狠狠地倒灌而回！
这股力量霸道、混乱，充满了原始的生命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让他自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龙威。
“噗——”
血蝠使如遭雷击，胸口一闷，一口黑血狂喷而出。他身后的几名魔修更是狼狈，修为稍弱的两人当场翻了白眼，昏死过去。
“怎么回事？！”他惊骇欲绝地望向那片虚空。
原本隐匿无形的阵法壁障，此刻竟被逼得显现出原形。无数道黑色的魔气符文在空中疯狂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锁灵阵，这座精妙的杀戮机器，它的能量流向……被逆转了！
它不再是吞噬生机的饕餮巨口，反而成了一个被迫向内输送能量的脆弱管道。周围的天地灵气，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引力疯狂拉扯，通过锁灵阵这个媒介，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倒灌入秘地之中！
“不……不可能！”血蝠使的眼中写满了恐惧与荒谬。
他设计过无数种敌人破阵的方式，或以力强攻，或寻找阵眼，但他从未想过，有人能从内部，把一座绝杀大阵给“吃”了，甚至还反过来把它当成吸管！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虚空中响起，格外刺耳。
一道位于阵法核心的魔气符文，在闪烁到极致后，轰然崩碎。
这声脆响，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排。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碎裂声连成一片，仿佛天空这块巨大的黑色琉璃，被一只无形的铁拳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那股笼罩整个秘地的无形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崩解。
阵，破了。
就在阵法破碎的瞬间，一股磅礴浩瀚、精纯到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灵气，如同开闸的洪水，从那破碎的空间壁障后喷涌而出。
那灵气之中，夹杂着草木复苏的清新，更裹挟着一丝让他想要当场跪地臣服的、至高无上的龙威。
血蝠使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原本想吸干的是一口小池塘，结果却不小心捅破了无尽之海的海底，而现在，海水倒灌了回来。
“快……快撤！”
血蝠使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一把抓起身边的魔毯，甚至来不及去管那两个昏死的手下，化作一道血光，头也不回地向着魔魂谷的方向亡命飞逃。
“传信！立刻传信给邪尊大人！”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告诉大人……计划有变！妖族秘地……有怪物！”
剩下的魔修如梦初醒，连滚爬地祭出法宝，仓皇逃窜，仿佛身后有什么绝世凶兽正在追赶。
他们必须立刻、马上，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给邪尊。这等变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甚至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理解。
……
秘地之内，是另一番光景。
随着锁灵阵的破碎，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夹杂着龙血那霸道的生机，如同一场甘霖，洒落在这片重获新生的山谷之中。
枯黄的草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青，断流的溪水重新开始潺潺流淌，那些幸存的妖族沐浴在这灵气之雨中，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恢复与伤势的愈合，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希望，是真的。
他们活下来了。
狐璃泪流满面，她望着山谷中央那个孤零零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纤细身影，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对着龙夭夭的方向，深深地叩首。
“多谢龙姑娘……救我全族！”
随着她这一拜，身后所有幸存的妖族战士，无论伤势轻重，全都挣扎着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狂热而虔诚。
“多谢龙姑娘救命之恩！”
“我等愿为龙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声、效忠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发自肺腑的崇敬。
然而，被众人顶礼膜拜的龙夭夭，却在原地站得笔直。
她听着耳边那一声声的“感谢”，看着那一双双崇拜的眼睛，感受着这片因她而变得生机勃勃的土地……她白皙的手掌，缓缓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分明。
一种比被围困等死时，强烈百倍的烦躁与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她想毁了这里。
结果，她修好了这里。
她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结果，她救了所有人。
她想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结果却被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屈辱，更憋闷，更让她火大的事情吗？
没有了！
“都给我闭嘴！”
一声清脆又饱含怒意的叱喝，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欢呼与叩拜。
龙夭夭猛地转过身，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竖瞳，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黑压压一片妖族。
“吵死了！”她脸上没有半分被感谢的喜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烦躁，“谁救你们了？一个个哭丧着脸，喊打喊杀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有精神。现在活下来了，倒是有力气在这里鬼叫了？”
山谷内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妖族都愣住了，他们仰着头，茫然地看着这位刚刚拯救了他们的“恩人”，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发怒。
狐璃也是一怔，她跪在最前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着开口：“龙姑娘……您……您是生气我们太弱小，险些全军覆没吗？”
龙夭夭被她这句问话气笑了。
她走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狐璃，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生不生气，跟你们弱不弱小有什么关系？”她伸出脚，用鞋尖不耐烦地点了点地面，“我只是单纯觉得，你们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很碍眼。”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连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为她输送仙力调息的凌清玄，都忍不住眼皮一跳。
他知道她向来口不对心，喜欢用最恶毒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善举，但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
然而，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狐璃接下来的反应。
只见狐璃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中非但没有生出怨恨，反而迸发出了更加明亮的光彩。她像是醍醐灌顶，瞬间想通了什么，对着龙夭夭重重地再次叩首。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与恍然大悟，“多谢龙姑娘教诲！”
龙夭夭：“？”
她教诲什么了？
只听狐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脸虔诚地自行解读道：“龙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拯救上！今日若非您出手，我们早已化为枯骨。您是在警醒我们，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去争取！活下来不是终点，而是我们变强的起点！您嫌我们碍眼，是嫌我们太过弱小，不够资格站在这片重生的土地上！”
她越说越激动，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狐璃受教！从今日起，我必将带领族人，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绝不再让今日的屈辱重演！定不负龙姑娘今日的……一番苦心！”
随着她这番慷慨激昂的“自我剖析”，身后那群妖族战士也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
龙姑娘不是真的嫌弃他们，她是在用这种激烈的方式，鞭策他们！
“我等明白龙姑娘的苦心了！”
“多谢龙姑娘点醒！”
“我等誓死追随少主，追随龙姑娘，重振妖族！”
新一轮更加狂热的叩拜与宣誓，再次响起，声势比之前还要浩大。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我懂了”的坚定与崇拜。
龙夭-夭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她看着这群人，张了张嘴，又闭上。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团会自动美化攻击，并把攻击转化为崇拜能量的诡异史莱姆身上。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堵在她的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想骂人，但她预感到，无论她骂什么，都会被这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解读成某种充满智慧的箴言。
她想动手，可看着这一张张“我们懂你”的狂热脸庞，她又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凌清玄站在一旁，看着她那张因为极致愤怒而憋得通红，却又无处发泄的脸，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好了，他们只是太激动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但在龙夭-夭听来，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凌清玄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片狂热而诡异的气氛中，狐璃再次开口了。她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袍，对着龙夭夭和凌清玄，行了一个妖族最隆重的大礼。
“龙姑娘，凌仙尊，今日若无二位相助，我狐璃一脉，乃至整个妖族反对妖主的势力，都将不复存在。此等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她的神情庄重而肃穆，眼中是化不开的感激。
“为了感谢二位的恩情，也为了庆祝我族重获新生，狐璃斗胆，想在秘地之中，为二位设宴。虽无山珍海味，但必将倾尽我族所有，以表寸心。”
宴会？
庆祝？
龙夭夭听到这两个词，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她搞了这么大一出，死了无数脑细胞，赔上了自己的本源龙血，结果不仅没能成功毁灭，反而救了人，修复了灵脉，现在……这群被她“拯救”的家伙，还要开个宴会来“感谢”她？
龙夭夭的脸上，那因为愤怒而僵硬的表情，一点点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灿烂，却又让凌清玄感到头皮发麻的笑容。
她看着狐璃，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