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凌清玄解释晶核真相，夭夭失望
那一脚，汇聚了龙夭夭此刻全部的憋屈与绝望。
黑色的晶核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被踹飞，然后脆弱地碎裂。它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实心铁球，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呼啸着横穿整个溶洞，最后“咚”的一声巨响，狠狠撞在数十丈外的岩壁上。
撞击点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深坑，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整个溶洞都随之剧烈一颤，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仿佛随时可能崩塌。而被踹飞的晶核，竟有一半都深深地嵌进了坚硬的岩石之中，周围的石壁被其蕴含的魔能侵蚀，变成了焦黑色。
凌清玄拄着剑，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不是心疼这溶洞，也不是后怕这晶核的威力。他只是看着那个一脚踹出后，因为脱力而踉跄后退、险些摔倒的纤细身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见过修士为了一株灵草大打出手，见过魔头为了一件法宝屠戮满门。可他从未见过有谁，能把一枚足以让化神期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千年魔蛟内丹，就这么……像踢一块路边的石子一样，给踢了出去。
还是用尽全力，带着十二分的嫌恶。
龙夭夭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身体摇摇欲坠。那一脚抽空了她最后的力量，此刻全凭一股不甘的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远处那颗嵌在石壁里的黑色“污点”，那股从天堂坠入深渊的巨大失落感，化作了灼烧心肺的怒火。
“魔蛟内丹？”她沙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缓缓转过头，看向凌清玄，脸上是一个扭曲而讥讽的笑容，“你说，这是那个丑八怪长虫的内丹？”
凌清玄对上她那双满是疯狂与毁灭欲的眼睛，眉头紧锁。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稳住身形，沉声道：“是。它凝聚了魔蛟千年的修为与魔渊最精纯的浊气，其力量狂暴无比，绝非你能掌控。”
“掌控？”龙夭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丝癫狂，“我为什么要掌控它？我只想引爆它！你懂吗，凌清玄？我要的不是什么狗屁力量，我要的是一场盛大的、能把所有东西都炸上天的烟花！”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洞顶，指着脚下，指着他，最后指向自己。
“我以为我找到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把这个要献祭我的世界，连同我自己，一起干干净净地抹掉！可你现在告诉我，我拼死拼活，搞得自己像个被人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丧家之犬，最后得到的，只是一个能让你这种正道修士拿去炼丹或者炼器的‘天材地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他，也扎向自己。
“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救世主大人？我这个立志灭世的大魔头，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打了个极品材料！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谢谢你及时出现，阻止我‘暴殄天物’？”
凌清玄沉默地看着她。
他能看到她眼中的痛苦，那种希望被彻底粉碎后的绝望，几乎要满溢出来。可他无法理解这份痛苦的根源。在他看来，发现那不是灭世晶核，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这代表着三界暂时躲过一劫，代表着她也不必再背负那莫须有的“灾星”之名。
她的愤怒，她的疯狂，在他眼中，都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她是在后怕。
她是在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掩饰自己险些铸成大错的恐惧，以及……那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甚至从她那看似疯狂的言语中，品出了一丝委屈。她好像在抱怨，自己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没人理解，反而被当成了疯子。
这个念头一出，凌清玄心中那点被她疯话激起的火气，瞬间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混杂着怜惜与无奈。
“龙夭夭，”他开口，声音因为伤势而有些虚弱，却异常温和，“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毁掉一切。”
龙夭夭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看着凌清玄，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眸里流露出的、她最熟悉也最痛恨的“理解”与“包容”，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又来了。
又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脑补。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拼尽全力表演恐怖话剧的演员，台下唯一的观众却感动得热泪盈眶，夸她演活了一个舍己为人的圣人。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失败更让她抓狂。
“这不是灭世晶核，是好事。”凌清玄还在继续说着，他试图安抚这只炸了毛的幼龙，“你没有被它蛊惑，守住了本心。你不必为此感到愤怒。”
“我……守住了……本心？”龙夭夭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寸寸地崩裂。
她猛地向前一步，想冲上去撕烂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可身体的虚弱让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只能扶着墙，用尽全身力气，对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闭嘴！凌清玄，你给我闭嘴！”
她不想再听了。这个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她身上那层闪闪发光的功德金光上，又镀了一层金粉，让她恶心得想吐。
凌清玄果然闭上了嘴，只是那眼神里的“关爱”，却愈发浓厚了。
龙夭夭深吸一口气，胸口疼得像是要裂开。她不想再看他，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她转过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面被砸出深坑的岩壁。
她走到坑前，看着那颗深嵌其中的黑色晶核。
它依旧在散发着纯粹的毁灭气息，只是这股气息在她眼中，已经从“希望”变成了“讽刺”。
她伸出手，指甲在岩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用力将那颗晶核从石头里抠了出来。
晶核入手冰冷，沉甸甸的，内部蕴含的磅礴能量通过皮肤传递过来，让她空虚的经脉都产生了一丝渴望。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就算不能灭世，用它来制造一场大爆炸，把这座山，连同那个碍眼的白衣剑仙一起埋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将龙血滴入其中，就能瞬间引动这股狂暴的力量。
她握紧了晶核，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凌清玄。
凌清玄也正看着她，神情警惕，似乎在防备她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然而，龙夭-夭的目光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却黯淡了下去。
她看到了他苍白的脸，看到了他衣襟上大片的血迹，看到了他拄着剑才能勉强站立的虚弱模样。
他为了救她，伤成了这样。
而她，如果现在引爆这颗内丹，就等同于，拉着一个因为救自己而身受重伤的人，同归于尽。
这算什么？
恩将仇报？
不，她龙夭夭从来不在乎这些。
可是……为什么，心底那股毁灭的冲动，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
她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大爆炸后血肉横飞的壮丽景象，而是她踢飞那颗晶核时，凌清玄那副震惊又无奈的表情。是她一路上作妖，他却始终跟在身后，为她挡开所有危险的身影。
烦。
太烦了。
杀了他，都显得不够解气，反而像是在承认自己被他影响了。
龙夭-夭眼中的暴戾与疯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厌倦。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晶核。
它很强大，很纯粹，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可它不是她想要的。
它就像这个世界强塞给她的命运一样，看似珍贵，实则充满了荒谬的讽刺。
她累了。
不想再演了。
龙夭-夭手臂一扬，动作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就像随手扔掉一块吃剩的果核。
那颗足以在外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魔蛟内丹，在空中划过一道毫无美感的抛物线，“噗”的一声，掉落在溶洞角落的一堆碎石与尘土之中，滚了两圈，便不再动弹。
它表面的魔纹光华内敛，黑色的外壳沾染了灰尘，看起来，真的和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没什么两样了。
做完这一切，龙夭-夭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她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了膝盖里，一动不动。
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想找个角落安静死去的动物。
凌清玄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她将那颗绝世魔宝，弃之如敝履。
那不是愤怒之下的发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彻底的嫌弃与抛弃。
她好像在用行动告诉他：你看，我根本不在乎这种邪恶的力量。
他胸口一阵发闷，不知是伤势牵动，还是被她这决绝的姿态所震撼。他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她那副蜷缩起来的、拒绝与整个世界交流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溶洞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还未完全熄灭的荧光晶石，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照亮了这一片狼藉。
凌清玄的伤势极重，精神也已到了极限，他靠着剑，缓缓坐倒在地，开始调息恢复。
而蜷缩在角落的龙夭夭，则彻底陷入了黑暗。她不想动，不想思考，只想就这么睡过去，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那颗被丢弃的魔蛟内丹旁，一处最深沉的阴影里，空气发生了极其轻微的扭曲。
那片黑暗，仿佛有了生命，像一滩流动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朝着那颗沾满灰尘的晶核蔓延而去。
紧接着，一只手，一只苍白、修长，指甲泛着不祥紫色的手，从那片流动的黑暗中探了出来，精准地、又带着一丝颤抖的贪婪，握住了那颗被龙夭夭弃如敝履的——绝世魔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