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站在原地，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传播开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得凝重起来。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李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不确定，似乎他对自己即将提出的问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老夫子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李强继续提问。然后，他缓缓地走回投影屏幕前，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滑动了一下，屏幕瞬间重新亮起，显示出系统的界面。
“你想知道什么？”老夫子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他的目光落在李强身上，等待着他的问题。
李强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说道：“我想知道，这个系统，是不是真的能看懂我们这些人。”
他的问题引起了会议室里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前那些质疑的眼神依然存在，但与一开始相比，它们已经不再那么锐利和充满敌意了。
老夫子静静地听着李强的问题，然后将平板电脑转过来，让屏幕正对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打开了系统的主页面。
左侧是员工名单，右侧则是一系列的分类标签，分别是：家庭负担、健康隐患、经济压力、技能断层。
“现在你们可以自己查。”他说，“输入名字就行。想看多久都行。”
说完，他退后一步，把手里的遥控器放在桌上。
阿娟第一个站起来。她走到屏幕前，手指有点抖地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几秒后，页面跳出来三条标注：
【子女长期慢性病】
【单亲抚养】
【通勤距离超两小时】
下面还列着三项支持措施：匹配三家提供弹性工作的岗位平台，优先推荐社区托育资源，搬家补助三千元。
她抬头看着老夫子：“这个……真的会有人联系我？”
“三天内。”老夫子说，“负责跟进的是秦先生，他的电话号码已经在方案里注明。”
阿娟低头记下，没再说话，慢慢坐了回去。
接着是小林。他查到父亲化疗的医疗补贴不仅批准了，公司还额外支付半年往返医院的交通费。
他看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了句：“我以为没人注意到这些事。”
陈工也上前核对。他妻子怀孕七个月，临时住房支援计划确实已经启动，房源就在医院附近，步行十分钟能到。
他回头问：“这房子……真的能住进去？”
“合同已经签了。”老夫子说，“钥匙明天就能拿到。如果你愿意，下午就可以去看房。”
陈工没动，只是点了点头。
又有几个人陆续上去查看自己的信息。有人发现系统漏了孩子的课外辅导费用，当场提出来。秦先生立刻打开后台补充录入，不到两分钟，新的补助方案就生成出来了。
“还能改？”一个男员工问。
“当然。”秦先生说，“这不是死流程，是活机制。只要你提，我们就补。”
这句话说完，会议室里的气氛变了。
不再是那种绷紧的对抗，也不是勉强接受，而是一种缓慢流动的理解。
坐在角落的老王一直没说话。他是保洁组的组长，工龄十九年。他忽然举起手：“我老婆去年中风，现在还在康复中心。系统里有没有记？”
老夫子接过平板，调出档案。很快，屏幕上出现一条红色预警：
【配偶重大疾病】
【无医保覆盖】
【家庭月支出超收入80%】
对应方案写着：补偿金上浮50%，安排公益组织对接护理服务，协助申请民政补助。
老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下：“比我儿子算得还细。”
他坐下时肩膀松了下来。
这时候，公司代表站了起来。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
“各位同事，”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经过董事会的认真审议和审批，本次所有的个性化补偿条款都已经获得通过。这意味着每一条支持措施都会被明确地写进离职协议中，并且加盖公章，以确保其合法性和有效性。同时，我们也会将这些协议向劳动监察部门进行备案，以保障大家的权益。”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老夫子，接着说道：“为了确保这些措施能够得到切实的执行，我们特别设立了专项监督通道。如果在后续的过程中，有任何一项没有得到落实，大家可以直接向集团审计部进行投诉，我们会对此进行严肃的调查和处理。”
说完，他从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张，这些纸张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他将这叠纸轻轻地放在会议桌上，然后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共识文件，里面详细列出了所有的补偿条款和相关的规定。如果大家对这些内容没有任何异议，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上面签字，正式确认这些协议的生效。”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几秒，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寂静，李强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走到了会议桌前。
他拿起笔，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很重，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心事都压进去。
第二个是阿娟。她签完字，抬头看了眼老夫子，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小林、陈工、老王……一个个走上前。
每签一个人，旁边就响起一声轻轻的掌声。不是刻意鼓掌，更像是情绪自然流露出来的反应。
最后轮到老夫子。
他在“对接责任人”那一栏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不是结束。”他说，“而是另一种开始。只要你们需要，我的办公室门永远开着。”
公司代表收起文件，点点头：“我们会尽快安排后续手续办理。”
有人开始收拾背包，有人低声商量什么时候来办交接。还有几个留下没走，围着秦先生问具体事项。
老夫子站在会议桌旁，手里握着那份刚签完的文件。灯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神是稳的。
窗外天色暗了一些，玻璃映出室内的轮廓。
水杯还冒着热气，茶水没凉透。
就在这时，老王忽然又开口了。
“你们这个系统……能不能帮别人也看看？”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搓了搓手，声音低了些：“我侄子在另一家公司上班。他们最近也在裁人，没人管那些难处。我说了也没人信。”
老夫子没马上回答。
他把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打开平板。
屏幕亮起，操作界面简洁如初。
他点了点新建任务栏，输入一行字：
【外部援助请求 · 家庭医疗负担筛查】
然后抬起头。
“把他的信息发给我。”他说，“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