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刷新的瞬间，老夫子嘴角抽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段子。
他盯着那三份文件名，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目标名单_V2……挖角报价单_市场部……资金转移路径_隐匿账户。”声音不大，但每个词都像小锤子敲在空气里。
办公室外头走廊传来打卡机“滴”的一声，有人下班了。老夫子没抬头，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几秒后，一封邮件出现在发送界面，收件人是董事会全体成员，主题栏写着：“请查阅‘合作安全评估补充材料’。”
附件加密，密码设成了老赵上次在食堂点餐时脱口而出的生日——五月十八号。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老赵为了省五块钱满减券，硬是让前台把账单拆成两张刷。
“这人啊，抠门抠到骨子里，连自己生日都舍不得改密码。”老夫子嘀咕着，点了发送。
紧接着，他调出公司财务系统模板，开始伪造一份新的文件。标题打得格外醒目：《设施部经费流向异常核查草案》。内容编得有模有样，什么“季度维修费超标37%”“空调滤网更换记录缺失”“疑似公款私用转账流水”，写得比真账本还像那么回事。
打印键一按，打印机嗡嗡响了起来。
纸张滑出的那一刻，老夫子顺手把它摊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还特意压在了空咖啡杯底下，露出半截标题。
“就怕他看不见。”他笑了笑，关掉主屏监控程序，只留隐藏摄像头运行。镜头藏在书架边缘的一本《行政管理手册》封皮后面，正对着门口和文件架。
做完这些，他拨通内线电话，语气平稳得像在通知团建聚餐时间：“行政部吗？明天上午九点开紧急风控会议，请通知老赵经理准时参加，议题涉及近期信息外泄事件。”
挂了电话，他靠进椅背，双手交叉搁在脑后，眼睛盯着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由亮转暗，楼道里的灯自动亮起，脚步声渐渐稀少。
直到晚上八点多，门厅感应器轻微震动了一下。
老夫子立刻切到监控画面。
画面里，老赵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夹克，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张望。确认没人后，他拧开门把手，闪身进来，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己家厨房找夜宵。
他直奔文件架，翻了几下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眉头皱成一团。正要转身离开，目光扫过桌面，忽然顿住。
那张伪造的“经费核查草案”正安静地躺在咖啡杯下，标题刺眼。
老赵伸手拿起来，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难看，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猛地把纸揉成一团，又觉得不够保险，干脆撕成两半，再撕，再撕，最后扔进了废纸篓。
碎片飘落时，有一片卡在篓边，没完全掉进去。
老夫子一直躲在隔壁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看得真切。等老赵刚转身准备溜，他推门走了进去。
脚步不重，但足够让老赵听见。
“哟？”老夫子语气轻松，“这么晚还不回家吃饭？”
老赵浑身一僵，缓缓回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我……路过，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会议资料。”
“有啊。”老夫子走近办公桌，从废纸篓里捡起那片残页，展开看了看，“你撕的是A4纸，但咱们公司报销用的是带水印的专用纸，要不去财务对对？”
老赵眼神一抖，想抢过来，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
“我没……我没动你东西。”他声音有点发虚。
“我知道。”老夫子点点头，“你只是关心部门经费使用情况，挺负责任的。”
老赵松了口气，刚想走，老夫子又开口：“不过你说巧不巧，这份草案是我刚做的初稿，还没提交审批。你怎么就知道要来看这个？”
“我……听别人说的。”老赵干巴巴地答。
“谁？”老夫子歪头。
“不清楚，反正大家都在传。”老赵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好奇一下，没别的意思。”
老夫子没说话，低头继续研究那片纸屑。突然，他轻声念了出来：“尾号8867……这串数字，怎么看着这么熟呢？”
老赵的脸色“唰”地变了。
“是不是在哪张报销单上见过？”老夫子抬起头，目光平平地望着他，“我记得你上个月报过一笔‘应急电路检修费’，金额两万八，发票编号0419，付款账户……好像就是这个尾号吧？”
“不可能！”老夫子猛地提高音量，“你根本没见过原始单据！”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说漏嘴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老夫子慢慢把纸片夹进笔记本里，合上封面，轻轻拍了拍：“原来你知道这张单据的存在啊。我还以为只是个随便编的号码呢。”
老赵嘴唇哆嗦着，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他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僵在原地。
“你也别紧张。”老夫子坐回椅子，翘起二郎腿，“我只是做个草案，还没交给任何人。你要真没问题，撕了也就撕了，我不计较。”
老赵喘了口气，勉强点头：“谢……谢谢你。”
“不过嘛——”老夫子忽然笑了，“下次想查账，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毕竟咱们也是同事，搞得太隐蔽，容易误会。”
“我以后注意。”老赵低声应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夫子叫住他。
老赵脚步一顿。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门禁系统提示‘未授权访问’。”老夫子慢悠悠地说，“我已经让It调记录了，明天早上就能看到是谁刷的卡。”
老赵肩膀猛地一颤。
“哦对了。”老夫子像是想起什么，“你那个侄子，前阵子不是在做poS机代理吗？听说最近接了个大单，收款账户好像也是尾号带8867？”
“那是他朋友的户头！”老赵脱口而出。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多嘴了。
老夫子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截图——正是白天从U盘里提取的资金转移路径图，其中一条分支清晰标注着：“转入账户尾号8867”。
他把屏幕转向老赵。
“你说，这张图要是出现在明天的风控会议上，大家会不会觉得……特别有意思？”
老赵瞪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子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楼下停车场灯光昏黄，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出岗亭，车牌被树影遮住了一半。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背对着老赵，“你挣的钱也不少了，为啥非得冒这么大风险？”
“我不是为了钱！”老赵突然吼了一声。
老夫子回过头。
“我是为了保住这个位置！”老赵声音发抖，“公司要合并部门，设施部第一个被裁！我要是没点业绩，下个月就得卷铺盖走人！”
“所以你就勾结外人，偷技术、挖墙脚、造假账？”老夫子问。
“我没有勾结！”老赵摇头，“我只是……想证明我能行。只要这次项目谈成，我就能升主管，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老夫子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那你可得加油了。毕竟，你现在不只是在跟竞争对手斗，还在跟我斗。”
老赵咬着牙，拳头攥得咯咯响。
“最后提醒你一句。”老夫子走回办公桌前，拿起那份被撕碎的草案，“下次销毁证据，记得用碎纸机。用手撕，太容易拼回来了。”
老赵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老夫子翻开笔记本，将那片写着“尾号8867”的纸屑夹进中间一页，合上本子，轻轻放在U盘旁边。
U盘静静地插在电脑接口上，指示灯微微闪烁。
老赵盯着那点红光，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倒计时。
“你可以走了。”老夫子说。
老赵迟缓地转身，手扶住门框，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老夫子忽然问：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偏偏选今天发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