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站在电梯镜前,手机还在掌心里震动。他没点开那条匿名消息,只是把它反扣在手心,像压住一块烫嘴的豆腐。走廊尽头的灯一闪一闪,可能是接触不良,也可能是整栋楼都在等他做出反应。
他转身走回办公区。
工位上的电脑还没关,屏幕保护程序正慢悠悠地浮动着公司logo。他重新坐下,背包一扔,动作随意得像是忘了自己刚刚收到威胁。其实他记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都像用铅笔写在脑门上,擦不掉,还硌得慌。
但他现在不想管那个。
中午在食堂听见老赵心里盘算买手机的事,一直卡在他脑子里。那时候太阳穴胀了一下,声音就钻进来了,清清楚楚,比开会时领导讲话还认真。他当时没敢动,怕被人看出不对劲。但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和预知画面前的征兆几乎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桌角。
手指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平稳,和前几天触发预知时完全一致。
脑袋嗡地一沉。
视线没变黑,也没出现未来片段,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今天这报表可别出错,不然又得被骂。”
他猛地抬头。
是小李。就在他左边隔两个座位,正盯着屏幕皱眉,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嘴唇根本没动。
老夫子慢慢收回目光,假装翻文件,心跳却快了半拍。
不是幻觉。
他又试了一次,指尖再敲三下,这次闭了闭眼。
“……主管下午肯定要查进度,要是发现漏填字段,非让我重做不可……”
还是小李的声音,带着点发愁的调子,一字不落。
老夫子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差点翘起来。这能力不仅能看未来,现在还能听人心里话?那岂不是等于随身带了个窃听器,还不用充电?
他忍住笑,低头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写下几个字:**心声=可触发,需专注+节奏引导**。
正写着,大番薯晃了过来,手里捏着半包饼干,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你怎么还没走?”他把饼干塞进嘴里,含糊地问,“电梯都等你半天了吧?”
“临时想起个事。”老夫子合上本子,“你呢,不去接热水?看你杯子都空了。”
“懒得动。”大番薯一屁股坐回自己位置,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昨晚又做梦了,梦见我在会议室汇报ppt,结果投影仪播的是我小学跳皮筋的视频,全公司都在笑。”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就这?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你不明白。”大番薯咽下最后一口饼干,表情严肃,“最可怕的是——陈小姐也在台下,她还给我打了五分,说‘表现力有待提升’。”
老夫子差点呛住:“你还记得评分细节?”
“梦里记得可清楚了。”大番薯打了个哈欠,“最近老做这种梦,烦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老夫子没答,反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缓缓闭上眼,再次敲了三下桌角。
轻微的胀感袭来。
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浮现在脑海:
“……楼梯塌了……主机烧了……他们都不信我……我不是故意弄丢数据的……”
老夫子睁开眼,眉头微皱。
这些话,大番薯从没提过。但那种语气里的慌乱和自责,不像编的。看来这家伙表面嘻嘻哈哈,心里早就绷得快断了。
“喂,你看我干嘛?”大番薯察觉到他的目光,挠了挠头,“我脸上粘饼干渣了?”
“没有。”老夫子摇头,“就是觉得你这发型,三根毛能扛住这么多噩梦,挺不容易的。”
“嘿,这叫战略部署。”大番薯摸了摸头顶,“少即是多懂不懂?风阻小,散热快。”
老夫子笑了笑,没接话。
他转回头,继续盯着笔记本,一边回忆刚才接收到的心声特征。小李的焦虑、大番薯的潜意识恐惧,都是情绪强烈时才容易捕捉。而且必须靠得近,集中注意力,还得配合那个特定节奏——就像开机密码,少输一位都不行。
他忽然想到老赵。
那人此刻正坐在斜前方,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像块铁板,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一看就在写什么重要东西。
老夫子深吸一口气,闭眼,指尖第三次敲下。
嗡——
这一次,脑海里一片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又像收音机调频不准,只有零碎词句冒出来:
“……不能让他抢先……证据必须锁死……奖金至少分三成……”
没有完整句子,也不如小李那么清晰。
他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距离太远,或者对方心思太乱,信号不稳定。也可能是因为老赵平时就不爱外露情绪,内心防线比别人厚。
但这已经够了。
他翻开本子,在之前那行字下面又添了几条:
1 接收范围有限,最佳距离不超过三米;
2 情绪越强,信号越稳;
3 对亲近之人也能生效,甚至可能更敏感;
4 无法长时间持续使用,否则头会疼。
写完,他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原来这能力不止能防偷袭,还能当心理探测仪用。以后开会不用猜谁在演戏了,直接听后台配音就行。
正想着,小李突然站起身,端着水杯往茶水间走。路过时还冲他点了点头。
老夫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血来潮,又试了一次。
敲三下,闭眼。
“……希望今天能早点下班,妈说炖了汤……”
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后的放松。
他笑了,没再打扰。
这时大番薯也站起来收拾包,一边拉拉链一边嘟囔:“再不做梦我就去挂神经科了,这谁受得了。”
“那你今晚睡前别想工作。”老夫子提醒他,“试试数羊。”
“我试过。”大番薯一脸认真,“结果数到八百只的时候,它们集体起义,把我赶出了草原。”
老夫子没忍住,笑出声。
办公室灯光通明,窗外天色已暗成一片墨蓝。远处高楼零星亮着几盏灯,像被困在夜里的萤火虫。
他没动,继续坐在工位上。
电脑屏幕黑了,映出他模糊的脸。他盯着那倒影,忽然低声问:“你说……我要是现在去听老赵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会不会听得更清楚一点?”
没人回答。
但他已经抬起手,食指缓缓落在桌角。
一下,两下……
第三下即将敲落时,隔壁座位的小李忽然咳嗽了一声。
老夫子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