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手让宫女离开,一个人看完后,让回来的碧落收好。
“查到了,是从四品太中大夫陈聪的二儿子陈瑔。”碧落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这个陈大人近日得到了陛下重用,一下子从从五品提拔到从四品,连带着陈瑔这个纨绔,也在下都督府混了个从六品的官职。”
“方娘子因为传出善妒和悍妇的名声,如今被关在了陈家宅院,此次那陈瑔也只带了姬妾,没带正妻。”
“荒唐。”霓蝶越听眉心越紧。
春猎这种大型皇室活动,所有官员只能带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虽然也允许带上自己的妾室,但是只带姬妾不带正妻,就是对皇室的不敬。
要么都不带,要么必须带上正妻。
其实如果她不让人去查,此事底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偏偏她查到了。
“娘娘打算怎么做?”碧落替她将案台上的水果换了一批。
霓蝶沉默片刻:“等陛下回来先问问他。”
这个陈家既然是他的人,总不好直接越过去。
“太后,陛下猎杀了一只红狐,特意遣人送了回来给您。”
一只毛皮艳红的狐狸头部被一箭刺穿,没有破坏身子的皮囊,刚好可以做一件狐裘。
霓蝶眼里闪过喜爱,但是表面很平淡。
“送到尚衣局。”
不一会儿,又是一个侍卫抬着动物尸体过来。
“参见太后,承王猎杀了一头野猪,特意遣人送了回来给您。”
“……送去御膳房。”
霓蝶看着被拖下去的野猪,心中渐渐浮现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几乎每隔一段就会有承王和皇帝的猎物送过来。
底下的议论声大了起来。
霓蝶扶额,觉得有些头疼。
“后面的都送去库房,不必拿到本宫面前。”她开口命令道。
送猎物的侍卫听命离去。
女眷这边才终于消停。
落日西斜,很多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霓蝶坐了半日就离开了,回到营帐休息,处理从京中送来的事务。
“太后,路世子拜访。”
霓蝶抽回心神,捏住奏折的手指用力,“进。”
少年穿着月牙白的骑服,手里提着铁笼,眉眼间的清冷在看到她时散去,淡淡一笑举起手里的兔子:“特意抓了只活的,给你解闷。”
霓蝶没想到他没直接质问端王在哪,而是送来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给。”绿色的菜叶子出现在视野。
她接过来,隔着铁笼去喂兔子。
兔子憨态可掬吃菜叶子的模样,让她忍不住露出笑颜。
他站在一旁,扫了一眼案几后有分寸不再多看,而是将目光落在她的侧脸。
她作为太后,妆容端庄华贵,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气息。
黑眸中渐渐浮现疼惜。
他低头轻叹一声:“对不起。”
霓蝶愣惘,不解抬头看向他:“为何突然道歉?”
“终究是我考虑不周,若是当日将霓府众人一并带走,你就不会……”
“谁也不知道陛下会突然对霓家动手,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她出声宽慰,顿了顿,“反而是我该说对不起。”
“害得端王府成了如今模样,端王也……不知所踪。”她手指微微蜷缩。
路泉轻笑摇头:“父王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回不去边疆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没想到路泉是这样想的。
霓蝶一直压在心头的重量猛地一松。
“你放心,很快端王就会回去的……我保证。”
如今边疆已平,端王可以回来了。
但是不能在明面上,既然他那么喜欢李如梦,她权当成全他们,秘密送他们离开。
当然,在此之前,必须要他们帮自己做些事。
路泉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盯着她的眼睛,他神色变得复杂。
看来凤修沐将自己囚禁端王的事情也跟她说了。
她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保证,一旦说出来,就说明她一定能做到。
看来她和陛下如今的关系,远非外人窥见的那般。
帐篷突然被大力掀开,凤修沐大步绕过屏风,一进来就看到了书桌旁的二人。
路泉很有分寸站在几步之外,没有过分靠近。
他眼底压抑的色彩这才稍微平和了些。
但脸色依旧不好。
“路世子怎得突然来叨扰母后?”他步子不像刚刚那么急,但是慢慢靠近的气场也十分强大。
他看到她正在逗弄的兔子,眉心微不可见一蹙。
“这种野生的畜生,伤了太后怎么办?”他看向少女,声音放缓,“若是母后喜欢,朕着人寻些温顺驯养好的如何?”
晃动的菜叶子停下,她微微颔首。
凤修沐刚弯唇,她就开口:“本就是自由自在的小兔子,何必强迫留下,放生了也好。”
“铁笼不该是它的归宿。”
她将手里的菜叶全部喂完,铁笼还给路泉:“拿去放了吧。”
他点头离去,走之前却特意看了眼少年帝王,抿了抿唇瓣,虽然担心,但是如今自己是臣,终究是反抗不了。
等人彻底离开。
霓蝶在少年开口前说话:“陈聪是你的人?”
“谁?”凤修沐思索一番才想起来是谁。
当初要不是陈聪突然上报说看到太后往盛京而来,他又如何布置天罗地网,将她带回宫中。
“他是…怎么了吗?”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此事而提起此人,小心组织措辞。
其实当时给了赏赐和提拔后,他就没再特意去关注此人。
盛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多了去了,他哪能都记得。
“没什么,陛下若是不在意,那就可以了。”她见到他这副模样,知晓了他对陈家的态度,便不再多问多说。
方舒心的事情,牵扯到晨曦山……二人关系真正决裂的开始。
凤修沐见她神色冷淡,不愿和他多言的模样,心底的不安越发大了。
他拳头缓缓攥紧,睫毛颤抖。
在知道他们三人回来后,他就一直慌乱,害怕她离开,也害怕她选择他们,而放弃自己。
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把柄软肋都放在她手心了,生杀予夺,但凭她做主,只为了让她稍微怜惜一下自己。
可并没有,她还是那样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