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启明科技”那栋破楼里晃出来，洛尘感觉魂儿都被抽空了。手里那份熬夜鼓捣出来的方案，此刻沉得像块墓碑，更像是对他所有努力的一场无声嘲讽。那个风衣男人关于“能量残留”的低语，鬼魅似的在他脑子里打转，可跟眼前泰山压顶的现实一比，那些虚无缥缈的谜团算个屁。
他在街上飘着，像片被秋风扫荡的烂叶子。手机又震了，这回不是短信，直接来电，号码陌生却透着股催命的熟悉。他麻木地划开接听。
“洛尘先生吗？”这次，对方连装都懒得装了，口气又硬又冲，“我们已经注意到您并未在最后期限内履行还款义务。根据协议，我们现在正式通知您，外访程序已经启动。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在今天下午，分别前往您登记的住址和平河区科技园b座7楼进行实地核查。请您，或者您的家人、同事，予以配合。”
“今天下午？”洛尘嗓子眼发紧，失声叫道，“你们不能去！我……我正在筹钱，很快就……”
“这些话您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洛先生。”对方冷冷打断，“我们只看结果。下午两点，我们的同事会准时抵达。祝您生活愉快。”
电话撂了。
下午两点！只剩不到三个钟头！
洛尘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扶着旁边冰凉的墙壁才没栽下去。去家里，母亲还在医院，或许能躲过去？可去公司……一旦他们在公司闹开，他立马就得卷铺盖滚蛋！丢了工作，他就真完了！
必须拦住他们！可拿什么拦？钱！他需要钱！哪怕先凑上一部分，把这群瘟神稳住再说！
被逼到绝境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什么羞耻心，什么脸面，都滚蛋吧。他抖着手，划拉着通讯录，目光最终钉在一个名字上——大姨，李秀萍。这是母亲那边亲戚里，过得最滋润的一个了。
他挪到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拨通电话。
“喂，小尘啊？”大姨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背景音里还有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响动。
“大姨，”洛尘喉咙发干，声音绷得紧紧的，“我……我有件急事想求您帮忙。”
“哦？什么事啊？”大姨语气听着挺随意。
“我爸在医院，情况很不好，急需一笔钱做手术……还有，我……我这边也遇到点麻烦，需要点钱应急。”洛尘尽量让声音别抖得太厉害，“您看，能不能先借我五万块？我保证，一有钱马上就还您！”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麻将声也停了，大姨的嗓门陡然拔高八度，带着股夸张的惊讶和为难：“五万？！小尘啊，你不是在跟大姨开玩笑吧？你当大姨家是开银行的啊？”
“大姨，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这是救命钱……”洛尘急得喉咙发腥。
“哎呦，不是大姨不帮你啊！”大姨截住他的话头，语速快得像扫射，“你是不知道，你表哥前阵子刚换了辆车，每个月车贷就要还好多！你表姐呢，孩子正要上那个国际幼儿园，光学费一年就要十几万！我们这家里开销也大，哪哪都要钱，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闲钱啊！”
“闲钱？”洛尘的心像被冰锥捅了个对穿，声音都变了调，“大姨，这不是闲钱，这是救我爸命的钱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大姨见死不救似的！”李秀萍的语气立刻尖刻起来，“你爸生病，我们做亲戚的也心疼，之前不也凑过一点了吗？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也不能为了你家，就把自己家的日子不过了吧？再说了，小尘，不是大姨说你，你当初要是稳当点，别去搞那些歪门邪道，至于欠下那么多债，把你爸妈拖累成这样吗？”
洛尘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全身的血呼啦一下全涌到头上，一阵阵发晕。他张了张嘴，半个音也挤不出来。亲戚的指责，比陌生人的冷脸更扎心，像钝刀子割肉。
“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李秀萍不等他吭声，急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耳朵里的忙音，洛尘僵在原地，力气被抽干了。他仿佛能看见大姨撂下电话后，对牌友们撇着嘴说“我那不争气的外甥又来借钱了”的德行。
他不死心，又拨通了一个远房舅舅的电话。舅舅接起电话，口气倒是温和，可一听到借钱，立马开始倒苦水，说自己如何不容易，老婆如何厉害，最后唉声叹气：“小尘啊，不是舅舅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第三个电话，打给了一个父亲那边的堂叔，对方直接没接。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像个站在孤岛上的人，眼睁睁看着周围所有的船都冷漠地调头开走，连片帆影都没留下。
绝望，像冰冷的墨汁，把他那颗心彻底浸透，染黑。他连最后一条看似能走的路，也被堵死了，堵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