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公寓之外。宽敞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温柔地铺洒开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圈光晕。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节奏欢快的喜剧电影,音响里传出夸张的音效和观众的笑声。
阿浅毫无形象地霸占了长沙发的大半江山。他穿着一套柔软的珊瑚绒睡衣,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歪歪扭扭地陷在沙发靠垫和阿深身体之间的夹角里。脑袋枕着阿深的肩膀,一条腿随意地曲着,另一条腿则大大咧咧地翘在沙发的皮质扶手上,脚丫子还随着电影里的背景音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得笔直的阿深。他同样穿着家居服,但背脊挺直,双肩平正,像一尊沉稳的雕像,仿佛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然而,这尊“雕像”的一条手臂却异常稳定地环在阿浅的腰间,提供了一个坚实可靠的“人肉靠枕”,让怀里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歪斜。
电影是阿浅选的,一部无厘头搞笑片,充满了屎尿屁的笑料和夸张的表演。阿浅看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仰后合,身体时不时因为爆笑而剧烈抖动,连带着撞到身后的阿深。看到激动处,他还习惯性地捶打阿深的手臂或大腿,嘴里嚷嚷着:“哈哈哈阿深你快看那个傻缺!笑死我了!他怎么能那么蠢!”
阿深对这类电影向来兴趣缺缺,脸上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表情,只有在阿浅笑得太过分、捶打得有点疼时,才会几不可查地皱一下眉头,或者无奈地瞥一眼怀里这个“噪音制造机”和“人体打击乐器”。但他始终没有推开他,甚至在那只不安分的脚丫子快要从扶手滑落时,会不动声色地用手托一下。
电影进行到一半,在一个相对平缓的剧情间隙,阿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从阿深身上翻身坐了起来。他转了个方向,变成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面向阿深,脸上嬉笑的表情收敛起来,换上了一副异常严肃认真的面孔。
“阿深,”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其事,“我们得谈谈。”
阿深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目光,落在他写满“有正事”的脸上,眉梢微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我这儿,”阿浅转过身,用手指着自己的后腰,眉头紧锁,仿佛在探讨一个关乎企业存亡的重大议题,“明天假期结束,就得回去上班了。沈总那双眼睛多毒啊,万一他看我走路姿势不对,或者我下意识揉腰被他发现了,他问起来,我总得有个说法吧?”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体贴,压低了声音:“总不能实话实说,是因为……嗯……你懂的,对吧?这要传出去,多影响你英明神武、冷酷无情的金牌助理啊!我得维护你啊!”
阿深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注视着阿浅那双滴溜溜乱转、明显在打什么鬼主意的眼睛,没有打断他,只是淡淡地反问:“那你想怎么说?”
见阿深接话,阿浅立刻来劲了,眼珠狡黠地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脱口而出:“我就说——陪你练习格斗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对!这个理由简直完美!”他越说越觉得可行,开始掰着手指头分析优点,“你看啊,第一,体现了我的敬业精神,休息日还不忘陪你锻炼,提升老板的安保水平!第二,合情合理,格斗训练嘛,磕磕碰碰很正常,摔一下导致腰肌劳损,完全说得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完美维护了你高大上的形象!怎么样?我是不是个天才?”
他说完,一脸“快夸我机智”的表情看着阿深,等待对方的肯定。
阿深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像是无奈,又像是觉得好笑。他沉吟了大约两秒钟,就在阿浅快要忍不住催促的时候,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耶!我就知道这主意棒呆了!”阿浅得意洋洋地一拍大腿,仿佛解决了一个世界性难题,心满意足地又重新瘫回阿深身上,继续看电影,心情大好之下,连电影里并不好笑的情节都能让他乐上半天。
电影在片尾曲中结束,屏幕暗了下来。阿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在阿深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嘟囔道:“唔……困了,电影看完了……抱我去睡觉……” 说完,就闭着眼睛,张开手臂,一副等着被伺候的模样。
阿深低头看了看怀里这个耍赖的家伙,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动作熟练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背,稍一用力,便轻松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阿浅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安心地继续打盹。
阿深抱着他,步伐稳健地走向卧室。就在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阿深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着怀里似乎已经半睡半醒的阿浅,用一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平淡无波的语气开口道:
“既然明天要对沈总说,是练格斗摔的……”
“嗯?”阿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阿深弯腰,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人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然而,他并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就着俯身的姿势,阴影笼罩下来,将阿浅完全覆盖。卧室里只开了盏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下,阿深的眼眸幽暗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跳动着某种危险而炽热的火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那总得……先把过程演练一下,名副其实才行。”
阿浅:“!!!” 他瞬间清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上方阿深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不怀好意”的俊脸,脑子里警铃大作!“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是找借口!借口你懂吗?不是真的要练格斗!”他慌忙解释,手脚并用地想从阿深身下溜走。
可惜为时已晚。阿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足以让阿浅心跳漏跳一拍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在阿浅惊恐的目光中,走向今天下午从超市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购物袋,从里面精准地拿出了那个让阿浅面红耳赤的小方盒。
“实践出真知。”阿深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免得你明天……说得不够逼真。”
“不!不用了!我觉得我已经发挥得很好了!啊——!”
抗议无效。
……于是,在这个休假最后一晚的深夜,阿浅的腰,在原本就“伤势未愈”的情况下,遭遇了新一轮的、更加“真实”的“格斗训练”,可谓是雪上加霜,伤情急剧恶化。
而第二天早上,当阿浅扶着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腰,龇牙咧嘴、脚步虚浮地出现在公司,面对沈总那探究的目光时,他关于“腰疼”的官方解释,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细节丰富、感同身受!
“沈总,您是不知道!阿深那家伙下手……哦不,是陪练起来太认真了!那个过肩摔!啧啧,真是毫不留情啊!我这老腰……哎呦……估计得缓好几天!”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揉着后腰,表情痛苦中带着一丝“为老板奉献”的光荣。
那演技,那投入程度,连他自己都快信了——毕竟,这次是真的浑身上下,尤其是腰,都疼得像被狠狠摔打过一样啊!